直到被綁在滿是暗紅色血汙的木樁上,林綰才漸漸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

幾條粗壯的鐵鏈從頂棚吊下來,由於常年被鮮血浸透而透著妖異的紅光。整個屋子裏擺滿了架子,上麵是各種各樣的刑具。

透過麵前燒的正旺的炭火,林綰依稀看見對麵有一個軟榻,榻上斜倚著一個慵懶的男子,一襲月牙白的長袍,仿佛不染紅塵般潔淨,與這烽煙彌漫的地方格格不入。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他的肩頭,半蓋住他閉著的雙眼,以及嘴角那抹悠遠安逸的笑容。

屋子裏靜的可怕,隻餘炭火嗶嗶哱哱的聲音。

林綰咽了下口水,感覺此刻自己的心仿佛正被放在那盆炭火上烤著。

——

“怎麼樣,你可有話說?”男子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林綰一跳。

他的聲音倒跟他魅惑眾生的長相不同,冰冷的像萬年的雪山。

他睜開雙眼,逼視著林綰,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從他體內爆發,將整個屋子,包括那盆懶洋洋的炭火,一起凍住。

“你想聽我說什麼?”林綰笑笑,盯著男子攝人心魄的黑瞳,能不能想點有創意的開場白?

“不如就從你們安寧國的糧草開始說起?”男子的眼中,似乎有一抹邪氣,“我夜雨勇士把你們的軍隊圍了個水泄不通半月有餘,你們究竟是從哪裏得到的補給?”

“我如果說我不知道,你相信嗎?”林綰情不自禁的歎氣,她說的明明是實話,可連自己說的都沒有底氣。鬼才會相信她不知道,即使她不是安寧國的將軍,她也是安寧大軍的一員,怎麼可能不知道?

見到林綰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模樣,男子微愣了下,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的同伴可比你要聰明多了。”

林綰翻了個白眼,“嗬,既然他們都告訴你了,你還來問我幹什麼?”

男子揚了揚眉毛,對林綰的質疑不置可否,“素聞安寧國向來崇拜勇士,上至你們的汗皇,下至黎民百姓,都對出征的戰士極其尊敬。每逢出征,給將士備下的都並非普通的幹糧,而是由百姓將自己家裏的牛羊宰殺了貢獻出來作為糧餉。那麼多的牛羊肉,你們是怎麼保證它在還新鮮的時候送到軍中?”

林綰對上男子凝視著自己的目光,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一下。

如果她真的知道什麼,做出哪怕多細微的反應,恐怕都逃不出他犀利的目光。隻可惜,林綰真的不知道。

也許是林綰沉默了太久,那男子身後的手下已經有些不耐煩,不斷的用指甲敲擊著腰間的佩劍,發出的聲音讓人脖子後麵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林綰在心裏叫苦不迭,她知道說什麼都是徒勞,沒人會信她的。如果說出她是穿越而來的,她真怕他們把她當妖怪宰了祭天啊。

所以林綰隻能鬱悶的繼續保持沉默。

男子揚了揚眉毛,也不願再同林綰廢話,他轉身走向炭火盆,一邊吩咐手下,“剝了他的鐵甲。”

男子的手下走到了林綰身邊,一刀斬斷她身上的鐵甲的結扣。

嘩啦——

鐵架落地。林綰本來覺得那鐵甲沉重礙事,壓的她喘不過氣,可真沒了它,林綰卻開始恐懼起來,因為那是她最後的保護傘。

林綰突然發覺這具身體是那麼單薄,被綁在木樁上,待人宰割。

身上的衣衫被冷汗黏在了身上,尤其是褲子,又黏又膩,十分不舒服。

“九殿下!血!”男子的手下突然驚呼了一聲,嚇了林綰一跳。

林綰在心裏咒罵,鬼叫什麼,受了那麼多傷,怎麼會不流血呢?還是個上戰場的人呢,大驚小怪。林綰在心裏鄙視了他的全家。

顯然,被叫做九殿下的男子也覺得手下太沉不住氣,回頭想要嗬斥他,目光卻在林綰腿上停住,“怎麼回事?”

林綰低頭,發現身上乳白色的馬褲上,盡管有著大大小小不同的血跡,卻都沒有大腿內側的血流的那麼多。

什麼情況?受了重傷?她不覺得大腿上有傷啊……看著這種熟悉的情景……難道……是大姨媽到訪?咦,那是不是說明她沒變態?沒想到這個將軍還是個女扮男裝的花木蘭啊!難道這就是“鄰居”口中所謂的對策?

林綰虛弱的勾了勾嘴角,此刻真不知道她是該哭還是該笑。

九殿下走向林綰,在她麵前站定,伸手捏住了林綰的下巴,手指慢慢的發力,林綰覺得自己的下巴要被他捏碎了。

突然,他伸手在林綰下巴上一扯——

就好像傷筋膏藥被撕掉一樣的感覺,林綰覺得大約她的下巴也被他一起撕掉了——

果然,九殿下的手裏,現在正捏著一塊長滿了小胡子的人皮,還連著一塊肉疙瘩,看起來竟然像是……林綰的喉結。

林綰心慌的著看著九殿下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