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瑛被趕出刑部,前往鑒察司上任那天,半數京官都在拍手稱快。
剩下那半,絕大部分都是中立派,緘默不語,一言不發。
盡管還有少數為此惋惜,可大都人微言輕,才一開口,就被皇帝扣了月俸。
滿朝文武心有餘悸,誰都不敢再替她求情。
貶黜她的皇命,是昭王在乾陽宮前跪了兩個時辰求來的。
從刑部總部調到鑒察司,雖是平級調動,沒有品秩升降,可是——
“梁大人,你這新衙門,怎麼連塊像樣的匾額都沒有啊。”
這一大早,幾個剛從旻京府大牢放出來的小混混就跑來看梁瑛的熱鬧。
正趕上梁瑛帶著小徒弟,鎖門外出。
鑒察司經年曆久,瓦當被雨水衝刷得沒了花紋,紅柱綠梁都褪了色,還有幾處開裂。
晴天漏風,陰天漏雨,衙門上下沒有一片好瓦。
大門抬頭的匾額上用三張紙草草糊著,上麵寫著龍飛鳳舞的“鑒察司”。
紙糊了沒兩天,就被風吹得不成樣子,露出原本牌匾上寫著的“劉宅”來。
“咱們梁大人也有今天啊。”
歪嘴的小混混叼著草根,站在鑒察司的台階下恣意嘲笑。
“這院子是前朝劉家的那個凶宅吧?不愧是梁大人,在這裏辦公,膽子夠大。”
“你這小子胡說什麼,這可是聖上對咱梁大人的恩寵呢!”
“梁大人,用不用兄弟幫你叫人,把這凶宅翻修一遍啊?”
幾個小混混你一句我一句,聊到這裏,哄堂大笑。
梁瑛身後跟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徒弟。小徒弟練武有五年,拳腳功夫很好,此刻看幾個小混混出言嘲諷,忍不住上前動手,想要收拾這幾人。
“芋頭。”梁瑛一把攬住小徒弟的後脖頸,攔下怒發衝冠的小徒弟。
鑒察司大門落了鎖,她檢查了兩遍,確認鎖好,才背著手,緩步走下台階來。
她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手伸向身後。
她的腰後背著兩柄短刀,此時右手已經按上了一把刀的刀柄。
幾個小混混原本嬉皮笑臉、出言嘲諷,一看梁瑛微笑緩步朝自己走來,忽然感到不妙,收斂了神情。
鑒察司在東城門邊,此處人煙稀少,隻有隔壁開著個小書鋪。
這一大早,正是掌櫃卸下門板,開張營業的時候。
掌櫃卸下一條門板,眼睛一瞄,發現梁瑛正握著身後的刀柄,一邊微笑,一邊一步一步上前,把幾個小混混逼到街道盡頭。
這位新搬來的鄰居脾氣大得很,近日來找麻煩的人不知幾波,家丁護院、地痞流氓,在她手下都沒討到好果子。
掌櫃是個心善的人,念叨一句“人別死在家門口”,又重新裝上了門板。
刀刃鋒利,刀勢迅猛。
從出刀到收刀,隻用了一呼一吸的工夫。
為首的小混混還沒反應過來,嘴裏的草根就從中間折斷,飄落在地。
他瞳孔微微收縮,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刀鋒是貼著自己的麵頰落下的。
“啊——”
他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才一張口,他和幾個小混混的腰帶同時斷裂。
褲子齊刷刷地從腿上掉下來,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梁瑛看都不看,背著刀就往進城的方向走:“芋頭,跟上!”
小徒弟應了一聲,朝幾個嚇傻了的小混混做了個鬼臉,才小跑著跟上梁瑛的步伐:“師父,咱們去哪?”
梁瑛揮了揮手,清冷的聲音在空曠街道的上空回響。
“萬花樓,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