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浪花飛濺(1 / 3)

三十九浪花飛濺

治理磚廠窯坑和修建養魚池廣場的事,經過幾天的緊張施工,原矗立在磚廠中的小土山不見了,一個連一個的大窯坑舊貌換新顏。覆蓋在窯坑地麵上半尺多厚的新鮮土壤,就像一床厚厚的大棉被,溫暖著冰冷死板的土地,也溫暖著父老鄉親們的心田。

以治理窯坑為主的農田基本建設第一戰役基本結束後,根據廣大群眾的建議和規劃,村委會一班人馬不停蹄地帶領廣大群眾,打響了以建設引水灌溉工程為中心的農田水利基本建設的第二戰役。

沙灣村位於大沙河拐彎處的內側,村名——沙灣村就是由此而得名。大沙河兩岸白茫茫的沙土窩、沙土崗一個接著一個,在大風的作用下,不斷地變換著模樣和位置。春天南風大,沙土崗子一點兒一點兒地向北移,冬天北風多,它又隨著風緩緩地向南挪。過去流傳著這樣一個俗語:“春天刮風沙滿天,夏天雨水把地淹,收沙收水不收糧,三年兩頭過見年。”鄉親們過著半年野菜、半年糧的苦日子。

解放後,在中國共產黨的英明領導下,沙灣村人民群眾與天鬥,與地鬥,與人的落後思想鬥,造林封沙,打井修渠,經過二十多年的艱苦奮鬥,使昔日“收沙收水不收糧”的窮沙窩,變成了聞名遐邇、鳥語花香的米糧川,“農業學大寨”的樣板。

可是最近十年來,胡希能毀林砍樹破壞了生態環境,使地下水嚴重下降,引水灌溉渠道年久失修成了廢物。廣大群眾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大沙河的水,白白地在自己的腳下流去而望洋興歎。因而,興修水利、重建引水灌溉渠道,不僅是擺在村委會班子麵前的重大任務,也是沙灣村群眾的迫切要求和殷切希望。

從大沙河到耕地之間,有一千二百一十五米。二十年前的引水渠已麵目全非,用沙土墊起來的地上渠被雨水衝的溝壑林立,靠近耕地的地下渠也被雨水淤平了。

耕地和淤平的水渠垂直相差兩米零五,過去是二級搗水,既從沙河中把水抽到灌溉渠裏,經過一千多米的渠道流到耕地邊沿的池子裏。然後把池子裏的水再用水泵抽到耕地的大渠中,由大渠流進田間地頭的小瀧溝,最後流進良田中。沿途不僅滲漏嚴重,浪費水源,還難以看管。

尤其是接近河岸的地上渠,一不注意就會衝個大口子,抽上來的水又白白地流回去。光每天二十四小時輪流護渠的人,就不下三十個壯勞力。在過去生產隊時是不難做到的,可是在今天,就很難辦成,一家一戶的個體經濟,湊這麼多人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咋辦?王天龍早已心中有數。入秋以後,他為修水渠的事深入群眾尋法兒問計,在廣泛聽取了群眾代表意見的基礎上,最後拿定了主意,決定修地下塑料管道引水的方案。雖然暫時投資較大,但從長遠效益看最經濟、最劃算。為落實此事他和胡占禮三進縣城,打聽塑料管的價格,聯係塑料管生產廠家,經過討價還價最後定下來。

關於資金的問題,他倆也有了初步的打算。一是挪用自有資金。沙灣村農業生產資料門市部入秋以來,純賺一萬多元,可做流動資金。二是向老戰友於風海借款兩萬元,從農資門市部的經營利潤中按月歸還本息。三是由村委會的幹部帶頭捐一點。如果再不夠用的話,向銀行貸點兒款。這一次他倆初步商定,不再麻煩鄉親們搞集資。

在勞動力投工的安排上,他倆也有了好主意。為了減少資金投入,把所需義務工按勞力分攤到戶。由技術原因多出工的戶先欠著,下一年度少出工。總之,奔著少花錢多辦事,不花錢也辦事的原則,勤儉辦一切事業,把有限的錢用到刀刃上。

在村幹部的精心組織、合理的安排下,鄉親們盼望已久的引水灌溉工程,有計劃、按秩序地進行著。長達一千多米的工地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揮動鐵鍁挖溝的男女老少,開三馬車、小四輪拖拉機運磚、運沙、運石子、運水泥的青年小夥子們,把內心的喜悅掛在臉上,有說有笑地開展著勞動競賽活動。

揚水站的建設是整個工程的重點,王天龍重新籌劃著建設位置、放料場地等。不大一會,事先安排在此看工地的程遠征和幹活的技術人員都先後來到了工地上。在王天龍的安排下,大家拿著各自的家夥兒幹起來。

放料場地平整以後,拉磚的三馬車、四輪拖拉機冒著黑煙,“嘎、嘎、嘎”地叫著來到工地。大家一齊動手把磚卸下來,卸完的三馬、四輪走了,後麵的又跟上來,壯勞力有的幫著卸磚,有的挖揚水站房的地基,技術人員開始蓋簡易的工棚和鋪放水泥、沙子、石子的場地。其中一位年齡稍大點兒的瓦工埋怨說:“天龍,你叫他們拉的這是啥玩藝兒?幾乎沒有一個好整磚,淨半頭咋著壘?”

沒有等王天龍回答,有一個拉磚的青年說:“大爺,你別埋怨主任了,不是咱們村窮嗎?俺天龍叔說,‘這叫不花錢也辦事,節約鬧革命。’”

“是啊!”王天龍接著說,“眼下咱們還不富,鄉親們汗珠子掉在地上摔八瓣兒,掙兩個力氣錢兒不容易,得省細著花,浪費了怪可惜。再說了,打地基、鋪墊料場,整磚、半頭還不是一樣使?無非是費點兒工夫、費點兒勁兒。工夫又不值錢,勁兒又攢不住。”

“是這個理。”看工地的程遠征接過話茬兒說,“常言說,吃不窮,穿不窮,計劃不到就受窮。為了修好這個地下渠,天龍他們作了多少難?你們知道嗎?東家湊,西家借,找領導,跑關係容易嗎?所以咱們大家都得一分錢掰兩半,省細著用,掂量著花。”

有個年輕人困惑地問:“程大爺,你老是聽誰說的?俺們咋都不知道?”

“聽俺連臣說的。為了省兩毛錢,他和占禮不舍得下館子,要了兩個燒餅,在連臣看門的屋裏,就著水湊乎了一頓飯。我聽了這心裏就不是滋味,這不是糟蹋自己嗎?”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聲音也變了。

那個人不安地問:“天龍,這是真的嗎?”

王天龍被問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勉強地笑著說:“吃啥還不是一個樣?衣遮衣,食飽肚,能吃飽就行了。光吃好的,雞鴨魚蝦、山珍海味,我還怕上火受不了呢。”

“那也不能忒對不住自己呀!”程遠征插話說,“你說過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到了自己頭上咋又變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鄉親們往後指望誰呀?”

“是啊!天龍,你不能犯糊塗哇!秤杆、秤砣你得掂量準,到底哪頭重?鄉親們剛選了你,是想讓你帶著大家共同致富,你要是有個好歹啥的,能對得住選你的鄉親們嗎?”

王天龍笑著說:“二位老哥,話嚴重了,我也不是琉璃鏰缽,沒有那麼嬌氣。我也知道你倆是為我好,今後一定注意。”

“那就對了!”

“二位老兄,這邊的事就拜托你們了,我到那邊去看看。”王天龍扛著鐵鍁,順著灌溉渠走去。

咋天,胡占禮帶著四個小組長,把挖溝的任務分段落實到了小組,再由小組長按各家勞動力的多少分配到了戶。戶與戶之間封了個土堆兒,土堆頂兒上壓著紙條,上麵寫著戶主的名字。至於啥地方挖?啥地方墊?挖多深?墊多高?由組長根據地勢情況臨時確定,要求在兩天內完成。

今天是開工修渠的頭一天,鄉親們吃過早飯,陸陸續續地向工地趕來。從村邊到河口約四華裏的大道上,有坐三馬車的,有駕摩托車的,有騎自行車的,也有開麵包車的,組成了一條人和車交叉前進的長龍。來的早的正在挖著,來的晚的向來的早的人或小組長,打聽著自個兒分的位置。

“四組長,俺一組的任務分在哪裏了?”

“在最前頭,挨著河沿的地方。”

“孫大叔,你知道俺家分到哪裏了嗎?”

“就在前麵不遠,隔兩家就是。”

人稱外號“咬麼頭”的馮好沾問:“大侄子,俺家的任務分在啥地方?”

“大叔,這裏就是,你過來認認吧!”馮士委指著他前麵的土堆說。

馮好沾走過去,看看左鄰,望望右舍,覺著不對勁兒,又用步子丈量著,一步、二步、三步、……一十三步。步量完後,他又步量了步量緊挨著的程家,老臉立刻拉長了,沒好氣的問:“大侄子,俺家和程二哥家的勞力一樣多,為啥給他家分的少?給俺家分的多?你這個當組長的辦事可不能歪歪心眼子,更不能親爹後爺爺,不一碗水端平啊!”

馮好沾是出了名的“咬麼頭”,在生產隊時也往往因為芝麻粒的小事,和別人弄的不可開交,沾點兒光偷著樂,吃一點兒虧也不幹。

二組長想逗逗他的咳嗽,說:“任務是按勞動力分的不假,你家三個整勞力就該分這些。你吃的河水呀!——管那麼寬幹啥?我還能虧待了大叔你,不給自家人多分給誰多分?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嗎?”

馮好沾連罵帶嚇唬地說:“你個小兔崽子,沒大沒小的,咋著給老叔說話嘞?想找挨揍的話?甭家托外人。”

程二哥實在看不慣了,也幫腔說:“馮老弟,怪不得人家背地後兒的叫你‘咬麼頭’,還真不假,夠格,餾西瓜皮行,看出薄厚來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