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悲喜交加(2 / 3)

幾個老少娘門兒們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心裏說:“疥蛤蟆落到腳麵上——不嚇人、惡應人。”

滑富芝蹲了一會兒,看著沒人搭理她,就湊到馮大娘身邊誇著說:“馮大娘,你納的鞋底針腳真密,現在的XX年輕人可幹不了這樣的好活,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他二嫂子,你還不趕快找你那口子去?別叫他娘的跑丟了。”

“是、是。”滑富芝也覺著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站起來苦笑著說:“你們忙吧,我走了。”

幾個人看著她走遠了,“哏、哏”的笑起來。劉大嫂誇著說:“吃薑還是老的辣,還是俺馮大娘有辦法。”

“你別誇我了,還是說點兒正事吧!……他劉大嬸,你說的新鮮事是啥?趕快播播吧!”

馬英梅埋怨說:“馮大嫂你急啥?我聽縣城的人說,今年正月初,咱們那個村頭和‘浪花’借跑項目的機會,在省城住在一間屋裏。那天夜裏,不偏不正趕上了搜查逃竄犯,被公安局的人給逮了個正著兒。一審問,他倆沒有夫妻證明,懷疑有問題把他倆給拘了。花了一萬多才擺平,丟大人、露大臉、費大勁了。”

王大娘不以為然地說:“你那算啥新聞?老的都沒牙了,你這個‘二電台’早該撤了。”

馬英梅不服氣地說:“你也別逞能,你要是能說出更新的來,我這個‘二電台’就讓給你當。”

王大娘急忙說:“你那麼大的官俺可不敢要,不過我知道的這個事,肯定給你說的那個更新鮮。”

馮大娘催著說:“他王大嬸別囉嗦了,快說吧!”

“這是前幾天的事。在那個‘柴浪花’家裏,二人玩地正上勁來,她那個親男人突然從磚廠回來了,也給逮了個正著兒。”

馮大娘擔心地問:“那她男的能幹?能給她拉倒嗎?”

王大娘解釋說:“你還不清楚她那個男的啥人性?吃鼻子拉濃——沒點骨性,聽說後來還陪著他一塊喝酒嘞!”

俗話說,隔牆有耳,這話真不假。在此路過的趙桂芹對幾個娘們兒說的話,聽的是真真切切。她氣得渾身的血液往上撞,眼發黑,頭發暈,腿發軟,差點癱在地上。她再也不敢繼續聽下去,一步一晃地向回邁著不聽使喚的雙腳,一步、兩步、三步……她越走越快,發瘋似的向家奔去。

迎麵走來的二狗子胡占勝,看到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心裏一驚,急忙走過去問:“老嬸子,你咋了?有啥急事嗎?”

趙桂芹像沒有聽見似的,腳也沒有停,頭也沒有抬,躲著二狗子胡占勝的身子,繼續向前瘋跑著。她一口氣跑回家,再也支撐不住了,倒在床上蒙住頭“嗚、嗚、嗚”地大哭起來。

時間一分一分地消失著,外間屋的大落地鍾的鍾聲響了一次又一次。哭累了,眼淚也流幹了的她頭腦開始冷靜下來。“哎!事到如今,也隻能認了,孩子都到成親的年齡了,將就著過吧!就算他死了。”

今天這個事細說來也算巧得很,用土話說亂子該鬧氣該生,想躲也躲不過。如果趙桂芹還像往常那樣出門往南走,一出胡同口離的老遠就會被說閑話的娘門兒們發現,大家自然就會轉移話題。可是今天,因為她的後後鄰家添小孩,明天過十二天,她計劃著給弟妹商量商量買啥東西的事,才轉了一個大彎。又偏偏弟妹不在家,才趕巧了。

趙桂芹強打起精神,從床上下來,腳一落地就像踩在海綿上,一點兒勁也使不上。她趕緊閉了一會雙眼,感到好多了才扶著牆慢慢走出來。剛出裏屋門,就一屁股蹲在沙發上,看啥啥別扭,看麼麼不順眼,傻呼呼地坐著,連中午飯也忘記吃了。

胡占勝上午碰到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心裏一直放不下。他回到家以後,把自己的擔心如實的向滑富芝說了一遍。不僅沒有得到她的同情,反倒挨了一頓臭罵。

他吃了午飯向胡希能的家中走來,大門沒有關,“黑背”狗和他混熟了,也沒有“汪、汪”地叫。他推開門邁進去,看見趙桂芹歪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輕聲問:“老嬸子、老嬸子,你咋啦?”

她聽到喊聲慢慢地睜開眼,看到他有氣無力的說:“啊!占勝來了,你坐吧,我沒事。”

他瞅著她的樣子關心地說:“老嬸子,我看你氣色不好,要不要叫個醫生來看看?”

“不用,歇一會就好了。”她說話的聲音仍然很低。

二狗子問:“俺老叔沒在家嗎?”

她氣呼呼地說:“沒在家,不知又往哪裏撒野去了。”

二狗子也不傻,聽了她話也猜個八九不離十。她如果問起來,我如何回答?三十六計走為上。他想到這裏說:“老嬸子,沒事我就回去了,你老好好歇著吧!”

“你走吧,關好門。”

“行。”二狗子答應著快步離開了。

趙桂芹不放心,強打起精神走出去,把大門關好又回到裏屋,半躺半臥地靠在床頭上,清理著滿腦子的是是非非。

二十多年前,趙桂芹也有過一段浪漫的故事。在上初中三年級的時候,班裏來了一個插班生,不僅學習優秀,而且一表人才。隨著二人青春期的日益成熟,在互幫互學中建立了較深厚的“友誼”。常言說,那個少年不多情,那個少女不懷春。畢業時她和他互訴衷腸,不僅私自訂了終身大事,還擁抱親吻過。她想到這裏,臉上露出甜蜜幸福的微笑。

在當時一切講政治、講成份的環境中,因為那個同學的出身不好,成了他們之間的隔心牆,在父母和親朋好友的勸說下,自己和人家分了手。

高考恢複後,那位同學靠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大學,現如今是縣處級的國家幹部。她越想越後悔,“今後要和一個采花盜柳的他生活在一起,何時才能熬出頭來,唉,這大概就是命運吧!”從不信神信鬼信命的她遇到想不開的事,也開始用“命運”二字來解釋自己的不幸了。

“當、當、當”的敲門聲和“汪、汪、汪”的狗叫聲,以及“媽媽開門、媽媽開門”的喊話聲交織在一起。

迷迷糊糊的趙桂芹被驚醒,她強提著精神走出屋門問:“誰呀?”

“媽,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除非我喊你媽媽,別人誰叫你媽媽呀?你是聾了?還是傻了?”胡麗娜埋怨說。

趙桂芹“啊!”了一聲說:“是俺閨女回來了,我這就給你開門去。”她雙手理著散亂的頭發,搓著沾滿淚痕的臉走到門後,為了掩飾痛苦樣子,在開門時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