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可真快。”
司徒雲伸了個懶腰,從一旁的樹上解下韁繩,翻身上馬,“上回進京還是三姑娘成親那時候吧,又是一晃而逝的兩年啊。”
“這麼感慨,”楚蕭澆滅燃了一夜的篝火,隨口調笑,“軍師,你老了。”
司徒雲白了他一眼。身後有校尉來報,準備妥當,可以啟程。
“告訴大夥兒,今日就能到家了,都給我拿出平日裏拉練的水準,跑起來!”
楚蕭大笑著上馬。
似乎感受到了他愉悅的氣息,胯下戰馬高高揚起了前蹄。
馬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氣旋,綿延不絕的隊伍頃刻間動了。歸鄉情切,主將就算不說,他們的速度也慢不下來。
戍邊的軍士原本很難有機會回家,新帝聽取瑞王的建議後,開始給他們“有批次地放假”。今年是你,明年是他,十分人性。
雖然趕路一個月,回家才兩三天,但各軍傳回的反饋都不錯,這條試水的建議已經在斟酌著寫入新朝新規了。
楚寧早早地就等在城門口。
江斐則是一早上都在文淵閣處理政務,離開時又轉道去當歸樓買了時興的“奶茶”,趕到城門口時,大軍還未到。
楚寧百無聊賴地靠在馬背上,手裏把玩著從小姑娘籃子裏買的一束鮮花。
江斐捧著奶茶湊過去,“去小攤上吃碗餛飩?”
那人看過來,他又補充道:“我付錢。”
“……”
楚寧接過熱騰騰的竹筒杯,又將花遞給他,搖頭道:“我今日請假了,下午要跟大哥去當歸樓吃火鍋。現在吃小餛飩等會兒就吃不下了。”
江斐看向空無一人的管道:“這還沒影呢,你真不吃?我請客哦。”
雖然這麼調侃著,他卻已經自發地從懷裏掏出銀袋,“文淵閣下午還要議事,我不能陪你。當歸樓的賬上還有些錢,我怕不夠,這些你也帶著。”
楚寧不客氣地接下,說:“二姐不會因為我賒了一頓飯錢就扣著我做工的……”
她笑著推江佑安的背,“你趕緊回去議事吧,晚了又得被吳大人指著說你夫綱不振了。”
“……”江斐說,“我還是再陪你等會兒……”
楚寧豎起食指搖了兩下,跟著閉眼一番亂點,做出蘭花指的樣子,說:“我掐指一算,他們到了。”
她話音剛落,江斐就感受到了腳下傳來的震顫。
灰隼忽然竄出,官道盡頭的鴉青色旗幟從地平線下升起,為首的男人一馬當先,銀甲紅纓。
楚寧笑起來,飛快地仰頭喝勁奶茶,將空杯塞回江斐懷裏,又一把拿過……一半的鮮花,討好地抱了抱他,而後飛快地上馬,迎了過去。
桃花馬,石榴裙。
芙蓉麵,富貴花。
楚蕭看見她迎著陽光策馬揚鞭,看見了她的張揚和自在。
那樣的快樂沒有一點陰霾,輕而易舉就能感染無數人。
他忽然就記起了曾經,她拎著裙擺從屋子裏跑出來,站在底下抬頭朝趴在樹上的他笑。
……然後毫不猶豫地拉著他的手翻出了院牆。
那天的陽光也很好。
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楚蕭的笑容更大了,他吹了聲口哨,頭頂的灰隼應聲衝向了對麵,張牙舞爪地停在了她的肩頭。
小妹妹第一次看見它還很害怕,堅決不要跟它待在一個屋子,一人一鳥打起來,尖叫聲跟羽毛鋪滿一地。
現在已經相處地很好了……如果那隼沒有盯上她華麗的發簪,它一定不會被打成原來那副禿毛樣。
漠北到京城太遠了。
楚蕭這樣想著。
他好像錯過了許多的時光。
她在繈褓中被送來侯府的時候才不過隻有他的胳膊長,如今都已經嫁人成家,在大理寺也能獨當一麵。
兩年前看她穿著嫁衣匆匆忙忙進花轎時,他還沒有要送小妹妹出嫁的實感。
而當江大人站在門外迎她過門,聽見他聲音的小妹妹下意識地往前小跑兩步時……
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些害怕。
他描述不出當時的情緒,而衛昭明說,他那是因為“一手養大的孩子要離家”的綜合症,慢慢習慣了就好。
總之,他心中五味雜陳。
隔著七年的時間,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小妹妹笑起來、小跑著去見某個人了。
她喜歡江大人。
江大人也喜歡她。
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迎麵的冷風刮得他麵部生疼,就在這短短的官道上,楚蕭覺得自己似乎回顧完了過去的一切。
“大哥!”
熟悉的呼喚將他拉扯出了回憶的深淵,楚蕭拉住了韁繩。
就在一步之隔的前方,楚寧一手舉著鮮花,一手做真誠恭迎狀。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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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