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在昏光裏沉吟，沒有吭聲，秦長柏不由失色，拿臂捅了秦桓的胸，皺眉看著他，暴躁道：“說話！”
秦桓從沉思中回神，替自己倒了杯糙茶，遲疑著說：“寧王與內閣直接批的文書，快馬加鞭，八百裏加急，兵部文書，內閣批文都有，晉王黨派尋不著空隙。”
秦長柏虛驚一場，不快地說：“那你賣什麼關子，嫌你大哥今日不夠心驚膽戰！”
茶盞在小案上摩擦出“嘩啦”的響聲，秦桓扳指磕在上麵，止住了動靜，他瞥了眼秦長柏，沉吟須臾，斟酌道：“折子能批得這般快，是因為如今京都朝廷是寧王在監國。我接到批文的同時，也接到了侯府的私信，陛下他，在宮外染了疫病，當時就危在旦夕，東博山高地遠，消息阻塞，如今陛下狀況，福禍未知。”
秦長柏倏地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被投在帳幕上，在寒鴉嗚咽聲中蕭然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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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濃蔭下的七裏香花開遍地，潔白如雪的小花相偎相依，鍾離蹲身輕撈一把便沾了滿指芳菲，她卯時便接到了錦衣衛的密信，是韓東加急召她回京的，她指尖摩挲著花瓣，有些出神，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
“鍾千戶，” 耿詠德在簷下駐足，他不知鍾離和秦桓是何關係，但是鍾離幾次三番言語驚人，又是錦衣衛，他對她不無顧忌，“京都傳來了消息，想必你早已獲悉，” 他哀歎口氣，負手而立，“我聽下人說清晨有人向鍾千戶傳來消息，想必也是同一件事。”
“皇上染上疫病，吉凶未卜，” 鍾離立起身，向耿詠德行了一禮，指間還殘餘著花香，“我需得回京一趟。”
耿詠德一愣，沒承想鍾離沒有半點斡旋，如此坦白，他當下也不再虛探，單刀直入道：“事出突然，如今人證物證隻能暫留汾州，事關重大，我不會徇私枉法，也不會假公濟私，你若信得過我便放心回京，這裏的人和賬冊我都不會讓任何心懷叵測之徒染指半分。”
“那就謝過大人了，” 鍾離鬆開指間花瓣，在與耿詠德擦肩而過時停住了腳步，她像望著簷下綠蘿上的凝露，靜了半晌，才說：“曾禦史是隨我們一同來處理疫情事務的，可我自從入了汾州的地界，便沒有見到過患病百姓，皇上遠在千裏之外，卻遭了疫病，” 她聲音不大，打在耿詠德耳中卻字字驚心，“也不知此事我該如何呈報，曾禦史又該如何回稟。”
耿詠德挪動腳步，在側眸時攥緊了袖袍中的掌心。
“汾州錦州同為大周糧倉，又毗鄰而居，本是唇亡齒寒，相互扶持的關係，” 鍾離用指尖刮走凝露，“我記得在元豐十年前，兩州米糧互通，在災荒年歲裏，互助互濟，也算是和睦相處，甚至連錦州守備軍也曾數次調派給汾州，作為剿匪安民的助力。”
鍾離側眸，唇齒清晰道：“當時的錦州守備軍桑玉成與大人私交甚深，其獨子桑宣城，也就是如今的桑三，耿大仁也是親授過詩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