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擺了袖子遣退了人,幾人頓時沒了吃飯的心思。
周圍人聲鼎沸,聲浪將鉤月樓攪得驚天動地,那琵琶聲愈演愈烈,在最後金石盡碎之時,第一輪廝殺已經結束。
那金銀“叮當”聲如雨水敲落在銅盆裏,贏了的人笑得合不攏嘴,輸了的人椎膺頓足,將地板踩得如雷響。
張世寧也坐不住了,他挪動著胖腿,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筷子一甩,恨道:“都他娘的被狗吃了腸肝肺!看人吃人也能看得這麼有勁!要看真刀實槍怎麼不去北塬戰場和東博戰場,那裏天天都是,最好把這群狗雜碎全埋在黃土裏!”
台上被迅速清場,最後的三位勝利者都被人出錢買了下來。鮮紅的台布被扯掉,絢爛的毛氈又被鋪陳,花瓣從樓頂繽紛墜落,清香馥鬱的味道蔓延四散,不消半晌,那血腥味便被這奇異的花香所掩蓋。
台上鶯歌燕舞又扭動起來。
馮知良抬指飲了杯酒,在沉默的氛圍裏,鍾離忽然將那小廝又招了過來。
“這遊戲能賭還能買是嗎?” 鍾離問道。
小廝垂著袖子,連連點頭:“新一輪賭局就要開始了,爺想下注?”
鍾離挪動手指,輕輕問了句:“我能參加嗎?”
秦桓旋即色變,他剛要開口,卻被鍾離在案下捏住了手指。
“爺想要親自參加?”
小廝饒是精通人情世故,也吃驚不小,他眼珠提溜一轉,反應異常敏捷,那招牌的笑容弧度加深,深深作了揖,說:“好嘞,爺還請稍等,雖然未曾有過前例,但隻要是鉤月樓的座上賓,爺既然開了口,咱們必定竭心盡力讓爺滿意!”小廝說完話便喜笑顏開地打簾出了門。
“你瘋了吧,阿離!” 張世寧臉上肉都驚顫了,他撐在案上,擠得杯盞傾瀉酒水直淌,“這可是搏命的玩意!底下的人都是窮得活不下去了,為了尋一條活路才拚死拚活!你圖什麼呀!沒錢花找承顏啊!”
張世寧這話說得不漂亮,可他也是真著急上火,這才語無倫次。
鍾離微抬眸,不以為意地衝他笑了笑。
“阿離,你,你這是開玩笑呢吧?” 曾靳手足無措地扯了扯馮知良的衣角,拿眼角焦急地示意著。
馮知良卻熟視無睹,隻垂眸飲茶,他知道鍾離的心性倔強,一旦做出決定,便是有去無回。但他也知道鍾離不是莽撞的人,否則錦衣衛這龍潭虎穴也輪不到他來做領班人。
鉤月樓裏還沉浸在歡歌笑語裏,隔壁間的喧嘩聲無止無休,秦桓摔了酒盞,在案下撥開了鍾離手,起身踱步到窗前,推開窗讓那夜風肆無忌憚地闖進來,浸了他一身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