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事耿詠德沒有多提,沒有談疫情,也沒有談災情,他像是被失望透頂,如今誰也不敢輕易相信,曾靳在座位裏心神不安,直到耿詠德起身要離去時,才扭捏地從腰間解下囊鼓鼓的一絲綢袋子。
“耿大人,” 曾靳被耿詠德的剛直噎了幾回話頭,如今要給人送錢都說話沒底氣,“這是我和小友們對汾州百姓的一點心意,雖然不多,隻求能略盡勉力。”
耿詠德看了曾靳一眼,沒有推諉,簡略地替汾州百姓道了謝,便將錢囊收下了。
晚間鍾離洗漱的時候,廊下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門開的聲音,她拿帕拭著臉,頭也沒有回,那銅盆裏的倒影露出個笑,將波紋都笑開了。
“這幾日馬不停蹄的精神頭怎麼還這麼好,” 鍾離回過頭,見秦桓額上浮著薄汗,又抬手替他拭著汗,說:“鉤月樓裏頭貓膩不小,我看耿詠德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打探得到實證,他才會吐露實情,出手相助。”
“你這麼看?”
秦桓剛從曾靳那邊過來,馮知良曾經遊曆錦州時,天晟商行還是顧文臣家的產業,但劉氏所開的鉤月樓卻已經小有規模,主要是給各地來往商行歇息消遣的娛樂場所。
鍾離將巾帕扔進了銅盆,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秦桓仗著身高優勢,抬指捏了鍾離的下巴,鍾離本就夠不著,被捏的隻能踮著腳仰看著他,秦桓一日的風塵頓時就消散了,他俯身蜻蜓點水地吻了人,將鍾離還濡濕的鬢發抹在耳後,說:“晉王既然敢在錦州養了群匪盜在金刀寨,就一定是控製了錦州守備軍,否則他們不能在錦州邊界如此橫行無阻,鉤月樓明麵上是為來往商行提供歇腳消遣的場所,實際上怕就是他們進行暗中銷贓的場地。”
鍾離腳踮得吃力,秦桓也不鬆手,她便踩上了秦桓的腳尖,秦桓樂得刮了她的鼻子,就著這姿勢將人抱進了椅子裏。
鍾離倚在秦桓肩頭將他適才的話想了一遍,沉吟須臾,在微風裏晃了晃手指,說:“明修窄道,暗度陳倉。” 她眉間微蹙,看著秦桓:“可這也太明顯了,他們通過匪寇搶奪來的物品若就在自家門麵裏交易,如果”
沒有如果,鍾離驟然直起了身,與秦桓四目相視。
錦州守備軍和匪寇蛇鼠一窩,沆瀣一氣,即便是要出軍剿匪,也是賊喊追賊,繞了一圈,都是自家人與自家人做戲,錦州外境的人但凡是沾點生意的,入了境便要出資入股,否則這生意不但做不成,反而要血本無歸。既然入了股,大家夥就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告發他們就是告發自己。
況且錦州上從知州下至縣丞,都是一個姓氏一條心,即便真有人上了京都告禦狀,那裏還有晉王,還有內閣次輔劉博通,還有靜妃,這棵巋然大樹已經高聳入雲,下滲根須,將大周國纏繞得密不透風,一隻螻蟻想要從這漆黑的根莖爬至雲端,無異於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