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喉嚨沙啞,喝了口熱茶潤了嗓子,繼續道:“問題是錦州不該這麼落魄,再艱難,依著錦州往年的儲備和朝廷的賑災糧,百姓也不至於淪落成寇。大哥,要說裏麵沒有貓膩,誰也不信。”
秦長柏籠在燭火昏光裏,沒有說話。
秦桓撥動茶盞:“災年是百姓的災年,朝廷的災年,可卻是有些人的財年。晉王黨派的潑天富貴,揮金如土是舉朝皆知,這幾年京中權貴的俸祿全部改為米鈔兼給,寶鈔無本,如今物價騰貴,鈔麵為一貫的寶鈔拿到市麵上隻能當十文來使,實際上就是在削公侯勳貴的俸祿,大家都在勒著褲腰帶過日子,他們哪兒來的這麼足的底氣揮霍無度?”
秦桓的話秦長柏怎麼不知道,可眼下人家那邊安排周密,百無遺漏,他們手上拿不到證據,就是空口無憑。就是告到皇上那,也是要吃啞巴虧的。
兩人又合議一番,錦州皆是晉王派係,水渾得很,一時也尋不出突破口。
窗外已是風流雲散,窗台上還積著雨水,遠山那頭隱約露出點月芽角,夜很深了。秦長柏不知秦桓受了傷,隻覺得他麵色浮白,又聊了幾句,便擺手讓秦桓回屋歇息。
秦桓身體痛倦,回屋時望了眼廊下掛著的牡丹鸚鵡,不自覺地勾唇,他抬指碰著那抹豔麗的羽翼,猶如再次握住了風雨飄搖中漫天飛舞的桃瓣,和桃瓣下戰栗不已的人。
她怕了。
秦桓唇角微勾。
她也有害怕的時候。
翌日,鍾離出門時庭院的花瓣已經被掃淨了,天空籠著層淡雲,光透不進來,白日裏也顯得病懨懨的。茹雲見鍾離要走,便匆匆擱下碗筷,在圍裙上拭幹了手,掀簾而出,喚道:“阿離。”
鍾離在院門停了步,回首看她。
常善還沒起床,昨夜屋內異常地安靜,卻沒有人真的睡著。
“都隻是逢場作戲對吧?”茹雲扶牆而立,在晨風中看上去格外羸弱,“阿離,你隻是在政治權衡中作出新的抉擇了,是嗎?”
鍾離麵掛淡笑,沒有正麵回答。
茹雲走出一步,向來泰然的她也不免露出焦慮:“你要走要留,我們不會攔你,可是你知道的,大周皇帝沉溺修仙練道,大肆網羅奇珍異獸,你若是身份暴露,將是滅頂之災,寡不敵眾,任你刀槍不入,也要熬死在眾矢之下。”
鍾離的笑淡成淺彎,她抬指摘了片梅瓣,在指間打量著,說:“你不用提醒我,我很清醒,我的刀,我的身體,我的皮囊都是精心打造的武器,它們從來都指向一個地方。況且”
她鬆開指,看著紅梅墜落,在短暫盤旋後砸入泥濘,她眸中恢複清冷,說:“你們又何曾會真的放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