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理瑟縮牆角，沒有挪身。
“我殺的人都是活不了的人，”鍾離將筷子放入周理手中，垂眸道：“我救的人也都是活得下去的人，周大人，你懂我的意思嗎？”
周理驚懼不定，他手顫抖不止，米飯都被撒下許多，他怔怔地看著鍾離，在那沉靜如水的眸中似乎略有所動。
他頓了少頃，端起了飯碗，埋首食起來。
鍾離出昭獄時，夕陽餘暉已經透出薄雲懶散地澆了下來，橘黃的光熏暖了院裏一樹柳枝，祁彬彬替鍾離將氅衣披上，那頭就有人來報。
祁彬彬掩唇低笑，悄沒聲地說了說：“千戶，最近桃花運太甚了。”
鍾離側目看去，祁彬彬立馬斂笑正色，她挪動目光，院門外露出一襲青裘，秦桓在斜陽裏半回首，那要笑不笑的眸微微一彎，整片暖色就暈開了。
“今日帶你去個好地方。”秦桓替鍾離打著簾，鍾離俯身進車的時候，看見餘生正從氈帽下露出雙笑眼，她唇角微勾，說：“換上新氈帽，高興成這樣。”
秦桓掃了眼餘生，放下車簾，遮住了餘生的目光，說：“愣頭愣腦的都愛笑。”
鍾離看了秦桓一眼。
“怎麼？”秦桓疑惑地回視。
鍾離倚著車壁沒有回答。
秦桓忍不住她的目光，伸手扯了她的衣袖，不依不饒：“說說，怎麼這麼瞧我？”
鍾離偏過頭，抬指挑了段帷簾，看向窗外，微微勾唇，說：“我看你也挺愛笑。”
秦桓沒出聲，垂頭抿唇笑著，指尖沿著鍾離衣袖窄口的雲紋細細描畫著，不小心碰著了鍾離指，鍾離不由回頭，卻見秦桓恍若未覺，依舊垂首描摹，她不自覺低頭看向袖間，那雲紋尋常樸素，淺灰的線腳甚至有些笨拙地逸出。卻被秦桓分明的指給襯得出塵不染。
鍾離一時也出了神，隨著馬車顛簸，餘暉斷續地溢進車簾的縫隙，閃爍在鍾離袖口，暈開在那指間，鍾離的心頭跟著一跳，在那閃爍的光縷中逐漸沉浸下去。
馬車停了，餘生和燕磊提著包袱在後跟著，鍾離立在院前，看了眼秦桓，秦桓笑而不語，推門而入，將人帶了進去。
這是一座帶圍牆的二樓小院，庭院裏栽著棵菩提老樹，枝繁葉茂，土卻是新翻的，樹下的石墩桌椅樸素無華，隔點距離卻長了株花開豔麗的三角梅，紅雲覆頂，將整座庭院籠在霞光裏。
鍾離正要開口，就見茹雲和常善從正屋裏迎了出來，門簾的縫隙裏露出屋裏的雜亂，大小包袱堆疊如山。
茹雲鬢邊帶汗，走到鍾離麵前時仍然細喘著氣，她向秦桓行了禮，拉過鍾離，說：“阿離哥，怎麼忽然就換地兒了，你早些與我說，我也早點準備，不至於這麼手忙腳亂的，你看家裏現在連挪腳的地方都沒有。”
鍾離側眸，狐疑地看向秦桓，秦桓眉梢微挑，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