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挽著氅衣,沒有去擦被秦桓踢得烏黑的袍擺,麵無表情地接過侍女手上的燈籠,幾步跨到前頭引著路。
秦長柏進了屋才鬆了手,秦桓揉著耳朵抱怨:“哥,當著你我近衛的麵,也不給我留點麵子,往後我還怎麼禦下。”
“禦下?”秦長柏接過青禾遞上的濃茶,撥著茶沫說:“侯府的臉麵都要被你丟光了,你還知道要禦下?”
秦桓坐在椅子裏垂首撥著扳指,沒出聲,青禾在出門時垂了門簾。
秦長柏看了眼秦桓,擱下茶盞,厲聲道:“北塬的草原上,東博的荒漠裏,你要縱馬馳騁,要拉弓射雕,要訓馬熬鷹,愛怎麼鬧騰便怎麼鬧騰,誰不由著你!可這京城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皇權中心,你還敢肆意妄為,誰給你的膽子!”
“大哥,你剛入都才幾日,哪隻眼睛就看見我肆意妄為了?”秦桓撐著首,垂眼惺忪地打著哈欠,說:“哥,今日應酬了一整天,你也乏了,早點歇息吧。”秦桓說著就要起身,腳邊卻被摔碎的茶盞濺了一身濕茶。他臉色微變,慍怒含在眸裏,在沉默中伸手把袍擺上的茶葉抹去。
秦長柏已經從椅子裏立起身來,踱步到秦桓跟前,垂眸看著他,不鹹不淡道:“有火就發。”
“我能有什麼火氣,”秦桓抬頭時已是雲淡風輕,他看著秦長柏,一臉的玩世不恭:“哥,不就是個錦衣衛嗎?皇上都同意將人送我了,他韓東心裏不爽快,非要在你麵前下我臉麵,你偏肯吃他這套。”
秦長柏看著秦桓一言不發,這樣凝重的氛圍裏,秦桓依舊麵不改色,屋裏燈光昏暗,燭火就餘了兩盞,這是依著秦長柏在荒漠邊疆生活的習慣,秦桓看著壁上的燈影,沒有聲響。
“折騰也要有個度,”秦長柏打破了沉默,從書櫃裏撿出本冊子扔給秦桓:“這是東博的軍情,此次雖然大敗山熊族,可秦軍十三衛的子弟兵裏也損失不少,許多卻不是被山熊族殺死的。”
秦桓皺著眉翻開了冊子,秦長柏回到了座位上,那邊青禾打簾而進,上了新茶,又退了出去。
“錦州邊境盜匪猖獗到如此地步?而且這群混賬東西,還竟敢裏通外敵!”
秦桓合了冊子,仍舊有些不可置信,錦州連年災禍不假,可朝廷都有撥款賑災,畢竟是糧食大州,雖然這兩年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日子是苦,但隻要熬過今年,等到秋收時,日子還是能熬過去的,淪為流寇可就不同了,大周如今兵禍四起,早就頒下嚴律,對流寇,尤其是通敵流寇嚴懲不貸,絕不留情,這是關係身家性命的大事,錦州富庶,百姓也都願意保著飯碗過日子,往年也不是風平浪靜,但災禍都度得還算太平,如今卻驟然反叛,秦桓也不禁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