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願望很簡單，守護在鍾離身邊，不讓她死。
可他很快便不再疑惑了，他剩下的隻有慶幸，這種純粹的感覺讓他覺得放鬆和釋然。
可今日見到了方酋，他才忽然發現，他的保護欲裏隱藏著其它不可名狀的東西。他說不清楚，卻因此而惱恨。他垂眸看了眼庭院中正在灑掃的鍾離，勾著腳撥亂了枝葉，零碎的綠葉簌簌落下。
鍾離手中掃帚一滯，也不抬頭，俯身拾起了腳邊幾塊碎石，看著掌心的石子，不徐不慢地說：“下不下來。”
常善仰頭看天，充耳不聞。
幾顆石子颺風颯然地砸過來，常善在枝杈間靈活地左閃右避，腰上陡然一痛，跟著立身不穩，齜牙咧嘴地墜了下來。
鍾離伸手接過常善，說：“今日又是作的什麼妖，我難得休假，街也不要上，飯也不要吃，我剛掃幹淨的地，又給我刮了一地樹葉。”
常善順著力就伸手掛在鍾離身上，看著她撒嬌道：“阿離，我想通了，往後你要做什麼，我都依你，你要留在京城，咱們就哪兒都不去，隻是”
鍾離撥開常善的手，將掃帚塞進他手裏，說：“什麼都依我，就先從把院子打掃幹淨做起。”
常善齒如編貝，勾唇露出個笑來，說：“都聽阿離的，隻是阿離不需要別人保護，有我就夠了。”
鍾離抬指拈掉常善肩頭上的落葉，放緩了聲音，說：“你們保護好自己就行，他們目前還殺不死我。你們想選擇什麼生活都可以，我不是你們的羈絆，也替不了你們做人生的主。你明年就到及冠之年了，以後要走什麼路都可以自己做主。”
常善用力地掃著地，垂著首半晌也不出聲，那掃帚的竹柄都裂開了細縫。
“常善。”鍾離皺眉看著他。
常善不肯抬頭，他在菩提樹的陰影下倔強地掃著那散落滿地的枯葉。
茹雲正在廚房裏張羅著飯菜。
鍾離輕歎口氣，轉身要走，卻被常善反身一把抱住，常善個子不高，過去在亂世流年裏他常常食不果腹，有上頓沒下頓，錯過了身體最佳發育時期。
常善、茹雲跟鍾離不一樣，鍾離有著異於常人的修複能力，因為她的身體屬於他方世界，是穿過時空亂流存活下來的人。
而常善和茹雲卻有著和大周尋常人一樣脆弱的身體，會受傷、會流血，會生病，會營養不良。唯獨精神力非凡，有著來自他方世界中尚未發掘的潛能。
鍾離從不主動過問他們的事，在逐漸積累的細微分歧裏，她敏銳地察覺出他們往後很可能要走上一條分道揚鑣的不歸路。
如果是那樣，彼此之間知道得越少，對彼此越是安全的保障。
常善此刻偎在鍾離懷裏，頭頂才挨著鍾離的下巴，他紅著眼默然地抽泣著，一言不發地隻是哭。
鍾離終究是心軟了，她撫上了常善的背，將他摟在自己懷裏，一如既往地哄著說：“這麼愛哭鼻子，模樣又生得這麼俊俏，別人看了，還以為是誰家的俏娘子又在撒嬌賣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