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峙(2 / 2)

鍾離望著雨簾裏逐漸模糊的人影,過了半晌才說:“我不是錦衣玉食裏堆出來的人,沒這般金貴。”

馬車這會兒駕得平穩許多,雨珠從窗外飄進來打濕了鍾離的臉,她撥著簾向窗外伸脖看著。

秦桓像是忘記了剛才的事,饒有興趣地湊身過來,貼著鍾離麵頰跟隨她目光望去。

“瞧什麼呢?這麼認真。”

簾外濟民醫館的門半敞著,簷下雨水淌流,那侍從冒著雨送人進屋。

秦桓先是一愣,臉色頓時不虞,從鍾離手中扯下了窗簾,順勢揪住了人的指尖,說:“好不容易見回麵,怎麼這麼煞風景。”

“煞風景嗎?”鍾離側目:“可這就是我們這種人的日常狀態。風裏來雨裏去,被人踩被馬踏。”

秦桓鬆了指,坐正了姿態,轉著手中暖爐,好整以暇地望了鍾離半晌,才道:“這是哪裏刮來的風?是你自己心有不甘還是替人打抱不平?”

鍾離靠著車壁不再接話。

秦桓被人點著了火,又被人幹撂在一旁,頓時也沒了以往的風流態度,伸手過去一把就捏正了鍾離的臉,壓低著嗓音道:“你覺得人與人能相同嗎?你是指望我對她和對雨亭,子玉一般,還是指望我對她如對你一般?”

鍾離竟意外溫順地沒有反駁,她外袍上沾了雨,垂下的睫上也含著水珠,秦桓見她難得地服軟,心裏一軟,便伸手將毛氈蓋在鍾離膝頭,把手爐焐在上頭,不徐不緩地說:

“就說現在,看似我們在這馬車一隅裏平起平坐,可我們真的是平起平坐嗎?你身手不凡,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可為什麼如今卻是我為刀俎,你為魚肉呢?是因為我這個人多麼可怖嗎?”

他繼續輕描淡寫:“那是因為我身後站著個巋然不倒的龐然大物,那是超越你我,超越個人的存在。規定秩序的不是我,你要不甘要不平,那也不該由我受著。”

鍾離蕩遠的思緒又逐漸回來,這套熟悉的話語,連語氣也是一模一樣。

她在毛氈下的手指緩緩蜷動,眼眸微抬,像是透過秦桓的眼看著另外一個人,一個過分熟悉的人,一個她隻在夢裏遇見,卻喊不出名字的人。

在這劈啪的雨聲裏鍾離聲音沉穩:“既得利益者,永遠迷信他背後的龐然大物能永垂不朽,可這天地間有什麼能真正不朽?大廈傾頹不過眨眼之間,隻不過有些人總要自欺欺人,視而不見。”

突如其來的風勁擦過秦桓麵頰,鍾離的動作很快,抽刀的間隙裏連手爐也未晃動,刀刃抵在秦桓喉頭幾乎是眨眼之間。

“就比如這樣,強弱倒置不過俯仰之間,你又看得見什麼?”鍾離麵無表情地看著秦桓:“此刻,你再告訴我什麼是秩序?”

一記雷霆在空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