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殺(1 / 2)

月夜如水,竹濤平了浪,街巷起的風已經涼透了。

“張爺,你說這臘月夜裏真是怪冷的,你說這會兒要是能喝上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那該多爽快啊!”

戴盔披甲的年輕禁軍搓著手嗬氣,手中燈籠在冷風裏忽明忽暗。

“你小子還想什麼羊肉湯,過了子時,這個點還敢在街上走動的,除了打更的就隻有兩種人,一種就是咱們,倒了血黴抽上這巡城的簽,還有一種人……”

大道旁的小徑漆黑如墨,雜物堆砌,一鬥笠從昏暗裏滾落下來,晃悠兩下沒了動靜。

被稱作張爺的嗅覺敏捷,他倏地停了腳步,側目朝裏望去,拇指抵在刀柄上,雪白的光刃微露鋒芒。

年輕禁軍提燈回走過來,放輕了腳步,從這冬風蕭瑟裏覺察出刺骨的寒意,他不由渾身一抖,壓低嗓音問道:“張爺,這巷子裏有什麼古怪嗎?”

張爺神色警惕,唇線緊抿,緩行幾步,年輕禁軍將手中燈籠推前,在深巷裏投出片朦朧的光。

邪風驟起,籠著濃烈的腥膻味撲了他倆滿臉。

“出來!”

張爺大吼一聲,倏忽寒毛倒豎,長刃出鞘,那燈籠映著寒芒映出裏麵數道頎長的身影。

那群人影愈靠愈近,從朦朧光影裏踩著一灘血窪子逐漸露出麵來。

人影模糊,他們的腰牌卻清晰倒映在血窪子裏。

張爺盯死那倒影,頓時麵色煞白,頭也沒敢再抬,驚慌失措地連退幾步,踉蹌地推著年輕禁軍撞出街巷。燈籠驚滅在夜裏,張爺頭也不回地跑了老遠,才蹲身喘著粗氣說:“是錦衣衛!”

鍾離腰牌垂在腰間,立在深巷裏拿帕拭著指尖血,身後方酋見鍾離沒有追出去的意思,才抬臂招了招手,身後錦衣衛便迅速收拾起巷中殘局,屍體疊放得整齊被堆在車上,深夜裏隻傳來車輪轉動的吱呀聲。

海東青從疏影裏撲劃過。鍾離抬眸起了意,偏頭對方酋說:“狼崽,我還有任務,你把這邊的事安排妥當後,緊著時間打個盹養點精神頭,明日京城可要曆場腥風血雨。”

方酋在夜靜更闌裏扶正了刀,心領神會地頷首,低頭時見鍾離袖袍上沾著泥汙,不由抬指替她拭淨了。

鍾離籠在月輝裏的臉顯得愈發白皙,她剛走出一步,又退回來盯視著方酋,方酋被她洞若觀火的眼睛看得惴惴不安了,硬著頭皮道:“二哥,掛著任務還不趕緊去,耽誤了正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那人沒瞧清咱們的臉,用不著趕盡殺絕。”

鍾離見方酋頷首應了,才一個鴣縱躍上屋頂,沿著那綿延屋脊迅速消融在濃稠夜色裏。

年輕禁軍從腰間掏出水囊遞給張爺,張爺扶著牆大口灌著涼水,才緩過口氣來,搖著頭笑歎道:“真是老了,嗅覺靈敏,腦子卻不靈光了,小瑾啊,往後見了……”

年輕禁軍手指還停在半空,重點上的燈籠卻跌落在腳邊,燃成了一團火光,火光裏他年輕的臉上還含著笑意,喉頭的鮮血卻淋漓澆了一身。

張爺手上一顫,水囊砸地,混著血水濺了他一腳。他哆嗦著扶牆退著步,慘無人色的臉瞠目望著來人,顫聲道:“我什麼都沒看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