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再次睜開眼時，靜靜觀察了四周半晌，才判斷出自己已經不在渝都城內。
站在她麵前的季晏禮唇色發白，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楚嫣這才發現，她丟失的那部分記憶又回來了。
她想起那日談話結束，季晏禮給自己下了傀儡蠱，之後她的記憶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中間醒來一次就是李玉崧綁著她不讓她出去。
那時李玉崧腹部有傷，卻對受傷原因避而不談，聯想她中蠱被綁，楚嫣頓時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她警惕地盯著季晏禮的臉，所以他是出於什麼原因，又把她身上種下的傀儡蠱解開了？
“泠泠。”季晏禮看著神態生動起來的楚嫣，忍不住開口喚她的名字，眼睛貪婪地盯著她的臉，不肯移開。
楚嫣理性地判斷了一下季晏禮對自己的態度，覺得他對自己應當是有幾分在乎的，隻是這份在乎不是正常的在乎罷了，不然不會想到用傀儡蠱操控她。
想到此，她一時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再像在楚門時那樣冷臉，隻眉眼溫和地點了點頭，“嗯。”
她這樣平靜的反應有些出乎季晏禮的預料，他解開傀儡蠱的時候，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麵害怕楚嫣清醒後厭惡他離開他，一方麵又無法接受傀儡的冷漠。
最終他還是選擇解開傀儡蠱，隻是想再看一眼活潑生動的楚嫣。
他已經想到楚嫣清醒過後可能會厭惡地質問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然後憤然離去，但他想不到楚嫣會是如此平靜溫和的。
她沒有厭惡自己，季晏禮的心底生出幾分喜悅，他問：“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和我出去走走？”
“不了。”楚嫣搖搖頭。
季晏禮有些失望，“也好，那明日……”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楚嫣打斷他，問。
季晏禮怔了下：“……什麼？”
楚嫣耐心重複了一遍：“我是問，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看著好像生病了一樣。”
“舊傷未愈，沒事的。”季晏禮答，後又神情恍惚地問：“你是在關心我嗎？”
“嗯。”楚嫣並不避諱他灼熱的視線，緩聲問：“吃晚飯了嗎？”
“……我沒胃口，所以吃的不多.”季晏禮回答。
“那我去給你做點吧。”楚嫣道。
“不用了，我不是很餓，你多休息一會。”季晏禮牽起唇角，眼底透出明亮的笑意。
“沒關係，簡單做一點還是可以的。”楚嫣抬眼問：“你應該很久沒有吃過我做的東西了吧？”
季晏禮又是一怔，心下微動，當年在大烏俘兵營裏，他就知道楚嫣的廚藝極好，她也因此在元帥手底下留了一條命。
後來她帶回自己親手做的疙瘩湯給他喝，還說要帶他出去……無數個深夜裏，他輾轉回味這些片段，才知真心的可貴。
所以又怎會不懷念呢？
楚嫣透過他的表情得出了答案，笑道：“我去做。”
季晏禮立刻道：“我陪你。”
楚嫣知道他是怕自己離開，但還是任由他跟隨自己來到簡陋的夥房，以求讓他放心。
這裏的夥房是臨時搭建的，雖然食材和鍋具並不多，但比起五年前的條件還是要好上許多，做一碗疙瘩湯足夠了。
她取出一根山藥削皮剁碎與麵粉混合打成疙瘩，接著在熱鍋裏倒入西紅柿炒出香味，再倒入熱水和山藥疙瘩，快出鍋淋上提前打好的蛋液，盛出後灑上切好的青菜碎，一碗香氣撲鼻的山藥疙瘩湯就做好了。
楚嫣把碗端到灶台上，放了一隻勺子進去，道：“你先嚐嚐，這幾年不怎麼自己做飯，手藝都生疏了。”
季晏禮著迷地在空氣中吸了一口，這味道似乎又將他拉回那間關押俘虜的帳篷。
他身上有著刻意鞭打出來的傷，因為幾日吃得少且睡眠不佳，他整個人病懨懨的，對整個世界充滿厭惡，對那個俘虜來的人十分不屑。
那時的他大抵覺得，人的善良不過是為了生存而做出的偽裝，所以楚嫣輕易說出口的承諾，在他眼裏根本分文不值。
直到楚嫣端了這樣一碗疙瘩湯到他麵前，還傻乎乎地說要帶他回家，那時的他心裏在想什麼？可能是在想著自己的計劃。
後來當這名傻乎乎的俘虜因為挨了板子而發燒昏迷時，他發現了楚嫣的真實性別，原來她是一名女子。
各種複雜的情緒紛至遝來，因為楚嫣並不壯碩，也沒什麼武功，但她卻擁有莫名其妙的自信和一腔愚勇，孤身處在敵營還要放出帶他回家的豪言壯語。
當初隻覺得她偽善和愚蠢，如今卻覺得那份真心實在可貴，可惜當初的他不懂，等明白過來時，一切都變了。
季晏禮喝了一小口麵前的山藥疙瘩湯，細軟的口感一如當年，他忍不住自欺欺人的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可以回到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