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知道臣在這裏。”
楚嫣吸了吸鼻子，聲音微啞，因為興致不高，很快又垂下頭去。
李玉崧默不作聲地打量著蜷縮在石凳上的小小身影，兀自在對方身邊坐下來。
“今日在城樓上，你做的不錯。”
他開口，話題的轉移稍顯突兀。
楚嫣抽了一下鼻子：“哦……”
李玉崧：“……”
楚嫣完全沒法調動情緒來配合他，而他本身是個極其寡言的人，一時間空氣就這麼陷入靜默。
然後，他察覺到旁邊人的身子在輕微的發抖。
楚嫣還在低著頭，突然一個溫熱的掌心覆上來，短暫貼在她的額頭上。
她眨眨眼睛，男人已經收回了手。
“你在發熱。”
楚嫣聽到一聲歎息，說得明明是陳述句，她卻從中聽出了質詢的意味。
“臣睡不著，就想出來走走。”她解釋道。
“因為今天那件事？”李玉崧問。
“嗯。”楚嫣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完全沒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憐，“那個人死了嗎？”
印證了自己的猜想，李玉崧遲疑了一瞬，然後給出答案：“死了。”
“你那一刀捅在要害，他自然是活不成的。”
說完這句，他看到楚延眼睛泛起淚光，咬著下唇險些要哭出來。
“好在你下手幹脆利落，他走得時候不會感到太痛苦。”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
楚嫣感覺男人仿佛在說，他走得很安詳，所以你不要傷心了。
但她並沒有感覺被安慰到。
“殺戮真的有意義嗎？”她問，“每天都有人因為戰爭而死亡，這樣鬥來鬥去，真的有意義嗎？”
李玉崧沒有多加思索便給出回答：“當戰爭開始的那一刻，殺戮就已經失去了意義。你要明白，是大烏先挑起的戰爭，他們燒殺搶掠無所不為，大樊才是被動應戰的那一個。”
“大烏皇帝野心勃勃，至今並未有收手的意圖，對大樊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
“曆史掌握在勝利者的手中，隻有獲得勝利，我們才有結束戰爭的選擇。”
楚嫣張了張口，找不出話來反駁，因為李玉崧說得很對。
他們沒有別的辦法，唯有積極應戰，才能將國家命脈掌握在自己手上。
她理解，但不想尊重。
大抵是因為發熱，讓她的思緒愈加飄忽起來，她開始想，為什麼這個世界一定要這樣？為什麼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什麼她要穿到這個世界？為什麼要讓她經曆這些？
晶瑩滾燙的淚珠像被打開了閘門，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楚嫣抑製不住地哭了，眼前模糊一片。
李玉崧心頭被攥了一下，瞬間慌了神，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他伸出手指觸碰楚延濕潤的臉頰，用粗糙的指腹在上麵輕輕摩挲，擦拭洶湧的淚水。
楚嫣淚眼朦朧地看向幫她擦淚的男人，輕柔的力道像在安撫小動物，帶給她極大的安全感。
讓一直以來憋在心裏的情緒找到一個可以發泄的出口。
“哇嗚嗚嗚——”楚嫣毫不猶豫地抱住李玉崧的手臂，將自己的臉貼上去，哭得更傷心了。
李玉崧猶如被點了穴，就這麼僵著沒動，任人將眼淚鼻涕蹭上來。
“嗚嗚嗚臣做了個噩夢，夢裏死了好多人……”楚嫣哽咽著哭訴今晚那場夢，“臣手裏拿著刀，滿手的 血嗚嗚……臣也不想殺人……”
李玉崧聽他斷斷續續的講，好笑又心疼，心裏好似化成了一灘水。
他用另一隻手將人攬進懷裏，一下下在楚嫣背後順著。
“夢和現實往往都是反的。”李玉崧語氣輕柔，不是很熟練的安慰，左思右想又憋出一句：“實際上，你連烏子鈞都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