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會盟台簷下，李玉崧的身後的朦朧雨幕，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動，錯愕地盯著自己伸出的那隻手。
因為用手碰過那顆帶血的頭顱，手指和掌心一片粘稠的猩紅。
楚嫣縮在他的大氅裏，墨色的大氅更襯得她小臉蒼白，當男人染血的掌心朝自己伸來時，她眼中有恐懼閃過，下意識退後一步躲開。
現在她隻要看到紅色，腦海中便會浮現那顆觸目驚心的死人臉。
“那、那也好，陛下，我們回去吧。”楚嫣察覺皇帝表情有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道。
李玉崧低眉，搓了搓掌心的血，忽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血時，大概是和楚延一樣的反應，惡心、反胃、厭惡，也不知是從何時起，他對死亡和殺戮開始麻木，再也生不出多的情緒了。
軍營裏的兵和他一樣，對此習以為常，直至今天楚延下意識的反應，才讓他意識到自己滿手血腥。
就如他生母尹賢妃所說，他從出生起，便注定隻能踩著別人屍骨上位。
“嗯。”回神後，李玉崧微微頷首，將沾血的手伸出簷下，讓雨水衝刷掉上麵的血汙。
楚嫣看得出他心情不好，正欲關心一句，這時大烏一行四人從另一側的樓梯走下來。
烏子鈞走在前麵，臉色陰沉，另外兩名將軍跟在他後麵，正低聲跟烏子鈞說著什麼，季晏禮走在末尾，朝他們這邊看過來，左臉上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楚嫣剛好和他的視線對上，眉毛下意識蹙起，眼中帶著明顯的厭惡和不悅。
季晏禮挑唇，抬起自己的右手。
楚嫣的餘光不經意掃過去，霎時看到那顆血淋淋的頭顱被他拎在手上……
她驚呼一聲，腳底踉蹌一步，差點摔倒，好在李玉崧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肩膀。
楚嫣借力穩住腳步，憤怒大過了恐懼，指著季晏禮的鼻子大罵：“陰險小人，你給我等著，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的榮幸。”季晏禮輕輕點頭。
盧如飛怒目而視：“你別太得意，小心會死得很難看！”
聞言，烏子鈞插話進來，陰陽道：“這句話送給你們自己比較合適，不要因為一次僥幸得來的勝利就忘乎所以。”
楚嫣反駁：“這個不用你操心，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想想怎麼討回伊春府。”
說完，她不留空歇地繼續補充：“還有，我給各位提個醒，以後別再派人來西圭盯著了，專注自家不行嗎？若再有下次，不管你們是什麼目的，格殺勿論。”
她身後的李玉崧，眼中的殺氣也不似作假。
烏子鈞麵色慍怒，卻不好再發作，冷哼一聲後轉身走了。
雨漸漸小了，雙方都不打算逗留，紛紛上馬返程。
又來了，楚嫣仰望著高大的馬鞍，扭頭看看烏軍的方向，心想不能給大樊丟臉，默默吭哧吭哧往上爬。
烏子鈞上馬後，本想用餘光看一下樊軍的隊伍，沒成想卻看到這滑稽的一幕，剛剛牙尖嘴利懟他懟的一套一套的毛頭小子，正抓著韁繩吃力地往馬背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