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崔浩被沈牧帶著離開了昌都。
至於崔浩來昌都究竟找誰,所為何事,最終又為何會傷心成那個樣子……崔浩沒說,沈牧也沒纏著問。
兩人在蒲城待了一個月多,年關將至。
沈牧問他:“你不回家過年?”
崔浩搖頭,很隨意地說:“無家可歸啊……你呢?什麼時候啟程回家過年?咦,你家在哪兒?”
沈牧坐在他對麵,也無所謂地聳肩,“我也沒家。”
崔浩端著碗一愣,“啊?”
沈牧遞給他筷子,見他這般神情,隻覺得好笑:“不然我好端端地怎麼偏要去做殺手?”
崔浩訕訕道:“我以為你就喜歡幹這個。”
沈牧:“……我有病?”
崔浩:“我沒這麼說。”
沈牧:“……”
話題就此終止,兩人安靜地吃完飯,崔浩又提起過年這事兒,“那你過年想做什麼?”
沈牧搖頭,歪頭想了想,說:“以前過年單子多,都忙著殺,咳,接單子。”
崔浩有些無語,扭頭看著外麵的小雪,他提議道:“誒,你去過康宋嗎?”
沈牧搖頭,崔浩期待地看著他:“我帶你去康宋玩兒吧!”
沈牧點頭,默默地想,原來他是康宋人。
兩人說走就走,途中有沈牧領路,崔浩隻管騎馬跟著,再也不用擔心迷路啦!
在路過一處小鎮時,崔浩看到那棵已經落滿雪的樹,他連忙指給沈牧看:“你還記得那棵樹嗎?”
沈牧瞥了一眼。
崔浩激動道:“我們第一次見麵就在這兒!你還記得嗎!”
沈牧冷淡回應:“不記得了。”
崔浩睜大眼,有種被錯付的無力感,他憤憤一夾馬腹往前跑了。
身後逗完人的沈牧嘴角有些上揚的弧度,他漫不經心地又看了那樹一眼,才策馬去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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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沒離開過大梁,到了康宋地界就有些不熟悉,崔浩來了自信,“跟我走!在康宋我不會迷路的!”
沈牧對此表示懷疑。
但崔浩真的沒有迷路……起碼沒有走錯過城池。
沈牧很意外,一問才知道崔浩之前從過軍,康宋戰事頻發那些年,他東南西北到處跑,隻不過在城池內可能還是會迷路。
“咦,咱們去京城湊熱鬧!”崔浩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順著這個方向再走幾天我們就會到京城了,正巧也過年,京城可熱鬧了……”
說著卻發現身後無人回應,崔浩一愣,回頭卻看到沈牧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又回去,有些奇怪:“怎麼不走了?”
沈牧垂眸看著他走近,眸光微動間,他笑了笑,說:“挺厲害的。”
崔浩:“什麼?”
沈牧說:“誇你厲害啊,原來一身武藝是這樣來的。”
崔浩挑眉,“嘁!少瞧不起人了!”
他伸手拽他衣袖,“走啦走啦,今晚先找個落腳處,咱們明日再出發。”
“好。”
……
兩人果然在過年期間到了京城。
京城熱鬧非凡,崔浩興高采烈地拉著沈牧四處轉,最後還偶遇了同樣在街上溜達的蘇梨。
在看到那醜麵具之下的蘇梨時,崔浩居然有種“果然如此”的安心。
兩人閑聊了幾句,蘇梨自然注意到了崔浩身邊的沈牧,此人板著一張臉,一副不好接觸的模樣,剛剛她隻是想碰碰崔浩肩膀就被這人支出劍柄擋開了。
崔浩便出聲攔下沈牧,“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別對她這般無禮。”
沈牧看了他一眼,收了劍柄站在他身後充當背景板。
能遇上蘇梨,這著實讓崔浩感到驚喜,兩人閑聊之際,蘇梨問他那人是誰。
崔浩笑了笑,原本他是想說路上結識的朋友的,但話到嘴邊,他也不知怎麼,大概是腦抽了,總之脫口而出的話就變成了:“這是我的意中人啊!”
蘇梨顯然很意外。
別說蘇梨了,他自個兒都覺得意外,但話已經說出去了,若是改口再解釋,崔浩又有些害怕蘇梨問他去大梁的事情……索性他閉了嘴。
隻是默默祈禱身後沈牧能別當著蘇梨的麵質問他。
事實證明,他很走運,沈牧向來喜歡同他嗆聲,但今日卻乖乖閉了嘴。
崔浩默默鬆了口氣。
等和蘇梨分開後,崔浩拉著沈牧往別的地方逛,沈牧一直沒說話,崔浩覺得是剛剛自己那話讓他覺得尷尬和冒犯了。
他極其不自在,同時也在反省自己剛剛怎麼就腦抽了。
崔浩忍不住拍了拍腦袋,才拍了兩下,手就被沈牧攥住了。
“拍什麼?頭疼?”沈牧問他。
“……不是。”崔浩想掙出手來,但沈牧卻十分自然地扣著他手腕兒,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剛剛那女子是誰?”
“啊……她是蘇梨,你聽過康宋的蘇梨大將軍嗎?”
“略有耳聞。”
“她很厲害!我們是好朋友!”崔浩語氣隱隱有些驕傲。
“你們怎麼認識的?”
“咳咳咳……”崔浩嗆了一聲,訕笑道:“就是從軍唄,哈哈。”
沈牧幽幽地盯著他看,崔浩眼神躲閃,沈牧直接捏住他下巴讓他同自己對視,“不是說我是你意中人麼?連意中人都要隱瞞?”
崔浩猛地睜大眼,整個人有些呆滯。
“你……”他臉熱起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沈牧皺眉,微微彎腰和他平視,眼神危險:“你什麼意思?”
崔浩想後退,沈牧攥著他手腕兒又將人拉近,“你想賴賬不成?”
“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我都不曾賴過你的賬,你也休想賴我的。”沈牧語氣霸道。
“……”崔浩反而平靜下來,他挑眉反問:“你不覺得惡心麼?”
沈牧看著他。
“我是個男人,我也喜歡男人,從軍前還做過采草賊。”崔浩聳了聳肩,笑得有些自嘲,他直視他雙眼,一字一句道:“你不覺得惡心麼?”
沈牧沒說話。
崔浩無聲勾了勾唇,此刻倒是輕易地掙開了沈牧的手,他轉身繼續往前走,心中泛起些難過……有些奇怪,比上次在昌都還要難受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