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一場雪,細細簌簌下了三天。飛雪似梨花,涇河凍合梨雲,寒徹路人骨。

京都裴府長燈熒熒,照瓊瑤碎。聽人聲鼎沸,笑語歡聲。

今日是大理寺少卿裴延川與嶺南婁家唯一的女兒婁銜月大婚之日。

這樁婚事是十三年前陛下為裴婁兩姓禦賜的姻緣,如今不覺婚期已至。

但婚禮當天,新郎新娘卻都未到場,而是……

“真是不巧,我家小姐問診去了。”

“那還挺巧,我家大人查案去了。”

京都近日暗流湧動,發生了多起老嫗失蹤案。

為此,聖上特命裴延川盡快肅清真凶,以安民心。

直到今日裴延川一行人馬在城郊冰封的湖水中,發現了已被凍結的二十二件殘肢。

城郊婁家濟慈院內,少女戴著麵紗,執一把剜刀將身下被鋸去四肢的老婦開膛破肚。

她落手帶起一陣風,卷起麵紗一角,露出櫻紅的唇瓣。

“小姐,有人來了。”

少女警覺,停下手中動作。

遠處嘈雜聲由遠及近,順著成群的炬火望去,身著官服的紅衣少年策馬帶著烏泱泱一隊人馬向山莊奔來,卷起千層雪。

少女加快了手上動作,縫好了老婦皺巴的皮膚,又不疾不徐淨去了手上的血。

“大理寺查案!閑雜人等一律押回大理寺,聽候審問!”

紅衣少年從腰際掏出一枚銅牌高舉在手,威風凜凜。他昂首,目光淩厲,麵如刀削。

婁府的家丁握緊腰間佩刀,誓要守護主人,寸步不讓。

“你們想造反?”

馬上的少年居高臨下,兩道劍眉斜插入鬢,唇如薄片,不怒自威。

氣氛劍拔弩張,靜得駭人。

“家丁保護主人,何來造反一說?”

少女冷如冰淩的聲音灌入眾人的耳朵,劃破緊張又靜謐的夜。

她剛從茅草屋邁出,飛雪便毫不留情地落滿了她肩上的鵝絨大氅。

“裴大人果真克己奉公,成婚之日還有公務在身。”

少女仰頭,對上裴延川的目光絲毫不懼。

裴延川擰出一筆冷笑:“彼此彼此,嶺南婁小姐。”

他也毫不留情地揭露婁銜月的身份。

婁銜月付之一笑,輕輕揭下麵紗,粉紗隨朔風飄向裴延川身側,直到落進黃泥裏。

麵前的女子有一雙嬌而不媚的水杏眼,蛾眉螓首,櫻唇俏彎,看呆了眾人,唯獨裴延川油鹽不進除外。

少卿大人揚袍下馬,言語間無甚溫度:“大理寺接到舉報,婁家濟慈院發生了命案,還望婁小姐切莫阻攔本官執行公務。”

“不敢,”婁銜月側了側身,頷首低眉,“那就隻好恭請少卿大人。”

裴延川大步踏入茅屋,一進去就被床上的老嫗嚇一跳。

那老嫗瞪著血紅的眼珠,死不瞑目。她沒有雙臂雙腿,淡黃的骨頭暴露在外,骨頭末端呈鋸齒狀,鬆垮的肚皮還有反複縫補的痕跡,針腳利落。

裴延川下意識擰過頭去,驚魂未定。

“原來裴大人也有害怕的時候。”婁銜月得意地揚了揚唇。

裴延川緊盯著她,就像深夜裏荒原的狼:“婁小姐為何出現在這裏?似乎比我們大理寺還及時。”

婁銜月付之一笑,雙眸攝人心魄:“事情發生在我們婁家的濟慈院,抓到真凶我們義不容辭。”

“你對屍體做了什麼?”裴延川質問。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大人就來了。”婁銜月處之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