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春,石岩村。
天微微亮,老王家院子裏傳來一陣刺耳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幹活,懶得生蛆了!”
“果然是不下蛋母雞生的野種,跟她娘一樣都是好吃懶做的貨!”
西屋房間裏,木床板上的人影一動也沒動,完全無視門外的聲音。
見門內久久沒動靜,門外的王老婆子簡直暴跳如雷。
這個死拖油瓶,平常看著唯唯諾諾的,今兒個怎麼有膽子跟她叫板?
肯定是那個喪門星教的!簡直翻了天了!
王老婆子氣的頭頂冒煙,甩開膀子就朝廚房走去。
廚房裏,陳蘭心從角落的瓦罐裏麻利的抓了一把醃製的長豆角,放在案板上切成小丁。
轉身吩咐灶台下的小身影:“小丫,注意一點火候,鍋裏的粥快煮熟了。”
小丫正抿著小嘴,擔憂的看向門外。
聽著這話,她乖巧的點頭,拿起燒火棍在灶膛裏攪動。
剛弄一會,一道尖銳不滿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
“你個懶貨玩意,弄個早飯都磨嘰這麼久,是不是故意躲在這裏偷懶?!”
習慣了被這樣無端辱罵,陳蘭心麵上一點都不慌。
嘴角甚至露出一絲討好的微笑,聲音溫溫軟軟道:
“娘,早飯快好了,您去歇歇,我待會端進堂屋去。”
王老婆子氣的口水一噎。
她最是看不慣大兒媳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無論怎麼打罵都笑臉相迎,一點反抗意識都沒有。
原先她還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裝的。
後來相處久了,倒是真的覺得這人估計腦子有病,習慣了被虐待。
按理說有個這樣聽話好拿捏的兒媳,她做婆婆的應該高興,少生點事端。
可不知為什麼,一天不罵人就不得勁,非得給對方找點過錯。
但每次罵完之後,看見這女人的笑臉,又覺得心裏硌得慌。
“別跟我打岔,我問你,那個拖油瓶怎麼還不起床,是不是你指使的?!”
王老婆子板著一張黑臉,眼睛瞪得嚇人。
“娘,昨天藍丫從山坡上滾下來,身體肯定還沒利索,我想著讓她多休息會...”
“休息什麼休息!又不是癱瘓動不了,家裏那麼多活還等著人幹!”
“娘...我......”陳蘭心剛想開口說她來做,就被王老婆子給打斷:
“你什麼你!你多大的臉麵,都是一群吃白食的懶貨!
要不是我老王家,你們老早就橫死在山溝溝裏了,還跟我講啥條件!
你趕緊叫人起床,否則我直接拿掃把打人了!”
“娘,您別生氣,我這就去。”
提起往事,陳蘭心的心裏是滿滿的感恩。
8年前是鬧饑荒最嚴重的時候。
當年若不是她帶著大女兒改嫁到王家,還真有可能活活餓死。
所以這些年來,無論婆家怎麼苛待折磨她,她都心甘情願的承受著。
她並不覺得苦,反而覺得這是老天爺最好的安排。
隻要她好好的伺候婆婆,照顧好一大家子,總有一天大家會看到她的好。
陳蘭心交代小丫看火,便朝西屋走去。
王老婆子杵在門口,瞧見大兒媳這副聽話模樣,撇了撇嘴。
小丫坐在灶膛前,縮頭縮腦的朝她看了一眼,便招來一頓謾罵。
“看什麼看!吃白食的便宜貨,趕緊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