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幾欲站不穩。
他強撐著發軟的腿,感覺心髒被什麼東西緊緊揪著,痛得呼吸不過來!
皇上……皇上他……真的去了?
新登基的難道是他兒子?
“現在的皇上,是當年的七皇子。”
影瞳孔緊縮,嘴巴微張,像在說什麼,可惜什麼也聽不到。
他捂著胸口,踉蹌著靠在一棵樹前。
“啞巴你怎麼了?”
大家夥發現他的異樣,紛紛上前關心。
雖然其他人也很驚訝皇上還這麼年輕,就升天了,但也不會像小啞巴這般。
看他那副痛苦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去了什麼至親的家人。
“啞巴,你不會身體出什麼問題了吧?”
“怎麼回事,太累了?”
小啞巴喉嚨滾動,強裝鎮定。
他擺了擺手,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順了下自己胸腔處的氣。
皇上去了,他得到京都看看。
就算現在已經過去一月,就算看不到最後一眼,他還是想去看看。
他比劃著手,告訴大家他沒事。
然後頹然著神色,如失了魂一般,腿腳發軟地往家裏走去。
“喂,你今天不接活啦?”
影聽到身後人關心地喊他,他沒回頭,隻是有氣無力地抬起胳膊搖了下。
“啞巴今天怎麼了?”
“是不是生病啦?”
“誰知道呢,這麼些年他就單身一個,又不能說話,身體出問題也是盡早的事。”
“唉,小啞巴變成啞巴,再過些年就成老啞巴了……他咋想不開,當初為啥不答應李老頭……”
“可別再說了,李老頭家的閨女現在過得好好的,往事就別翻出來。”
身後大夥的聲音,越來越小。
影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麼,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
好久都沒緩過來勁。
失魂落魄走進自己的屋子,他翻出那枚被他摩挲過千百次的青玉簪。
上麵都包漿了。
還有那枚依舊幹淨潔白的絲帕。
影兩眼空洞地跌坐在椅子上,盯了兩件物品許久。
一直靜坐到天黑。
屋裏的燈也沒點,黑暗中的他,依舊睜大兩眼。
外麵有月色灑進來。
良久,他像是回魂般,猛然清醒過來。
將玉簪用絲帕包好,他一掌打穿藏錢的牆壁。
呼啦啦,磚頭碎一地。
牆壁裏麵露出幾個壇子,壇子裏裝的都是他這十多年來,存的辛苦錢。
他把所有的銅板,碎銀,倒在地上,堆成個小山。
抹了把眼淚,他將床單從床上揭起來,鋪在地,將那些銀錢銅板,裝在床單裏,係成個包裹。
往背上一扛,他要趕回京都!
他要回去看皇上。
回去看他的心愛之人!
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他推開門就要踏著月色趕路。
眼前一個黑影,不知何時站在門前。
影剛抬頭,差點撞上去。
什麼人?
那人逆著月光,直直站在那裏,像棵挺拔的樹。
叫影看不真切。
影沒在意,八成是哪個村民過來。
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所以隻是停頓一下,便繼續低頭踏著步子,準備跨出房門。
“嗖!”
胳膊猛地被人拉住。
影剛要反擊,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傅昭野。”
影定定站住,如遭雷劈!
一瞬間,他腦子裏想的是,今天真倒黴,遭了兩次雷劈不說,還見了鬼!
這聲音他記得,到死都不會忘記。
這是當年太子洛扶光的聲音,也是如今那個駕崩皇帝洛扶光的聲音。
果然,人死之後,變成鬼,也是沒有什麼法力的。
不然皇上變成鬼,也要趕一個月,才找來他這裏……
怎麼沒給他陪葬輛馬車啊?
影抬頭,靜靜地注視著眼前人。
他似在做夢,又好像在夢遊,眼眶裏的淚,又多了起來。
跌跌撞撞兩步,他湊近,仔細看著眼前人。
洛扶光一身便裝,記憶裏的模樣依然沒變,臉型如今看起來更加豐神俊朗。
還多了股歲月洗禮的韻味和穩重。
眼前人,一如從前那般矜貴高雅,身姿挺拔。
影想起,洛扶光本就是天潢貴胄,身上從小到大,那股與生俱來的霸氣和威懾,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