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橙本來還想著再說些什麼煽情的話來的，不過喊了一個字之後，倒是說不出來了。
好在效果都一樣。
她的為難，看在眾人眼中，自然就成了傷心難過。
這聲呼喚，讓霍建設怔了一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慕橙長的真的就那麼像宛菀的緣故，在那一瞬，他居然產生了一點錯覺。
好像眼前站著的，真的就是自己的額女兒一樣。
不僅如此，更加有一道一直被他深藏在心裏觸碰不得的靚影突然出現，痛的他渾身一顫。
隻是出口的聲音，卻是冰冷異常。
“你別喊我爸，我不是你爸！彭瑾芳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肯陪著她一起出庭？”
經曆了這麼多，霍建設眼中的那點諷刺，已經傷不了慕橙了。
隻是看著觀眾席上的那個無辜孩子的純淨眼神，她突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卻也已經遲了。
別開頭，再也不去看那個孩子信賴的眼神，慕橙逼迫自己狠心起來。
就像當初霍家人狠心將她送到陸家，狠心讓她去做犯罪的商業間諜一樣。
“爸，我知道你現在有了別人，也有了兒子。可是，就算是你真的不要媽了，想要和媽離婚，也不至於不認我吧？”
“你不是我爸？那麼二十幾年來，一直捧我在手心裏的那個人，又是誰？”
點點眼淚晶瑩閃亮，但是始終就是不肯落下來。
那份委屈，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不會有假。
隻有兩個除外。
一個自然是霍建設了。
至於另外一個，則是彭麗華無疑。
慕橙表現的很好，甚至都好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至少看上去，是完全沒有任何的破綻，活脫脫就是一個被父親拋棄的女兒的委屈。
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
在她的眼中，不論怎麼看，慕橙的身上，都帶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果然就是那個賤人的女兒，完全和她是一個德行。
這演戲起來，都不用醞釀，手到擒來，根本就是一樣的賤！
“行了，事實是怎樣的，你比我明白。就算是彭麗華給了你錢，你也不會真的就以為，單靠著幾句話，就認為自己真的是宛菀了吧？”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好像叫什麼慕橙？你以為，彭瑾芳承諾你的東西，你真的就能拿到？”
公司的財產，已經被他轉移的差不多了。
現在隻不過就是一個空殼子而已。
之所以還要在這裏多做糾纏，也不過是為了轉移彭麗華的注意力。
不然，依著這個女人的手段，他很有可能隻會白忙活一場。
不過，這也並不代表，他霍建設就會由著這個女人信口雌黃，指鹿為馬！
他已經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
陰戾盡顯，霍建設打斷了慕橙的話。
看著彭瑾芳，滿臉不屑。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招數呢，就找人來演戲？看來，我以前還真是高看你了。”
“霍建設，你無恥！”
被自己的丈夫當著別的女人如此奚落，就算是即將離婚，也不能允許。
何況在彭瑾芳的心裏，未必就真的有放手成全薑心柔的打算。
是以，霍建設的那句話，登時令她勃然大怒，也不顧這裏是什麼場合，厲聲嗬斥起來。
霍建設自然也是不肯示弱，陰笑著開始反唇相譏。
連高位上法官大人的警示都起不了多大的效果。
一時之間，場麵就這樣混亂起來。
除了暫時休庭，也沒有了其他法子。
坐在觀眾席傷到人，除了霍家的親友以外，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在經過了這樣一場鬧劇一樣的插曲之後，對彭麗華的同情大打折扣。
隻有慕橙沒有多大的感觸。
和霍家夫婦打過的僅有的幾次交道，已經讓她充分明白他們是什麼人。
所以對於這樣的事情，也不驚訝。
隻是看著，心中也生出了不屑來。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上流社會中的人啊？
自私，虛偽。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更是為了錢財而夫妻反目，甚至是當庭對罵。
果然就是越華麗的外表之下掩藏的，就是越肮髒的東西！
突然之間，就有些難過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會是怎樣的人？
俗話說，一種米養百種人，倘若她真的曆經辛苦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可是他們也像今天的霍建設一樣，隻回答自己一句“我們不是你的父母”，那麼，她又該如何自處？
五分鍾之後，再次開庭。
這一次，霍建設和彭瑾芳都冷靜了很多。
兩人都靜靜地站著，誰也不再說話。
隻把發言權交給了各自的律師。
霍建設的律師看上去一副精明，頗為不屑地給了慕橙一個眼神之後，才開口。
“真的就假不了，法官大人，我們有證人證明，這位小姐隻是一個孤兒，絕對不是霍先生的女兒，霍宛菀小姐。”
證人……
這種時候，霍建設還會找出誰來證明自己不是真的霍宛菀呢？
霍家的傭人？
似乎不可能吧？
這個男人，會做那種沒有勝算的事情？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在心底浮現，隻要想到那張臉，慕橙就有些不安。
手，突然被人捏住，生疼。
慕橙抽了抽，卻是抽不開。
同時，彭瑾芳的聲音也在耳邊幽幽響起。
“放心，你不用緊張。一切都有我在。不管來的是什麼證人，都會隻是偽證而已！”
回過頭，慕橙有些詫異了。
這樣的肯定，她已經在彭麗華的口中聽到了好幾次。
可是，她卻還是不明白，她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所謂的證人，被很快帶了上來。
看著證人席上那道慘白無力，看著就我見猶憐的身姿，慕橙除了苦笑之外，倒是沒有了任何意外。
經過了最後一次的決裂，她就猜到了顧安心會出現在這裏的。
這種時候，還有誰能夠比得上一起長大的小夥伴說的話？
何況，所有的事情，顧安心都心知肚明。
還是自己曾經親口告訴她的。
這算不算自己挖坑自己跳？
若是這世界上有後悔藥，該有多好!
心下悲戚，也就轉開了目光，不再去看證人席上的那張熟悉萬分的臉。
百無聊賴的目光隨意掃過觀眾席，猛然瞪大……
怎麼可能？
僵硬著脖子，一點一點地回望過去，最後，在一張絕對非常有存在感的俊臉上停住。
怎麼可能？
早上出來的時候，明明是沒有叫他的啊？
而且從剛才開庭到休庭，也一直沒有看見他，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稍微思索了一下，慕橙也就釋然了。
那人是剛剛才到的吧！
不然，依著他那麼強大的存在感，自己怎麼可能會感受不到？
麵色極快地恢複了正常，但是在心底的某一個地方，突然就開始柔暖了下來。
就好像有什麼堅強的後盾立在了那裏一般。
也不再緊張，整個人很快就舒緩了下來。
即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陸森然也看得清楚慕橙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眯眼看著她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間鬆開的拳，他的緊繃的神色終於有了緩和。
很好，看來這丫頭，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依賴自己。
這也算是不枉費自己臨時取消了會議趕來這裏的一番心意了。
很好。
唇角勾起，配上一張五官精致的剛毅臉龐，魅力頓現。
讓即使身體還在虛弱狀態的顧安心都顫了顫。
隻可惜，那個男人的眼裏，從來就沒有自己的位置。
平靜地將慕橙曾經說過的那些關於有假冒開始的話全部和盤托出之後，她有意無意地調轉臉盤。
隻是想看看陸森然的反應而已。
恨，也是一種情緒。
就算是陸森然因為自己出庭作證這件事情而恨自己，那至少，也算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點印象吧？
對上陸森然的淩厲的眼，顧安心閃爍著躲閃不已。
她沒得選擇。
她在陸正集團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就算她是白癡，也需要為自己找好後路了。
霍建設，並非是明智的選擇。
這個時候的他，根本就是靠不住的。
看上去，顧安心出庭作證，似乎是給找了一條死路。
可是，她卻別無選擇。
霍建設靠不住，總還是有人靠的住的。
況且那個人還對她承諾了，隻要她作證，就絕對不會有事。
不然，她一個孤兒，拿什麼和陸森然鬥？
隻是一想到那幾天屈辱不堪的日子……
顧安心低下頭，眼神幽暗，咬緊牙齒，滿臉暗恨。
一直冷眼看著顧安心，直到她說完了，彭麗華的臉上還是波浪不驚。
看不出任何的不安。
所做的，也隻是向自己的律師微微示意。
於是一個帶著眼睛的女人，就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站了起來。
言辭犀利。
“這位小姐，我想，你最好還是考慮清楚了。法律賦予了我們說出真相的權益，同樣的，做偽證，同樣也是犯法的。”
顧安心抬頭，神情微微詫異。
偽證？
怎麼會？
她隻是說出了真相而已。
難道，有什麼不對？慕橙還對自己隱瞞了什麼？
下意識地看向慕橙，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看她。
順利地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來，在彭麗華勝券在握的笑容裏，女律師才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張紙來。
“法官大人，霍宛菀小姐是真是假，我想，這個應該更加有說服力才對。”
“那是什麼？”
有人悄聲問道。
女律師轉頭，非常有敬業精神地回答。
“親子鑒定報告。”
“嘩”，在經過一次休庭之後，眾人再一次炸開了鍋。
霍建設再也無法繼續保持自己的沉穩，霍然起身。
“我要看看那份報告！”
多年的夫妻生活，讓他明白彭瑾芳的為人，所以這份報告的真假……
剛剛有了這個念頭，彭瑾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看著他，滿麵的戲謔。
“霍建設，或許，你會說這是假的？不過沒關係，要是你有意見，再驗一次也是可以的。”
那副貓捉老鼠的樣子，讓霍建設感覺到了惡心……
看看這個再望望那個，慕橙在彭瑾芳的律師爆出冷門之後，就一直處在迷茫狀態。
親子鑒定報告？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
心中對著這個女人的陰險不屑歸不屑。
可是她縝密的心思，也是讓慕橙真心佩服的。
若是自己能有那份心智……至少，就不會讓自己一再吃虧了吧？
就算是院長媽媽總是說吃虧是福氣，可是，也沒有人希望自己一直被別人算計不是？
同樣感到不能接受的，在場的還有一個人。
“不可能，這是假的，假的！”
看著親子鑒定報告到了霍建設的手裏，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奇怪。
就好像是看著所有一切美好的設想全部都成了肥皂泡沫一樣。
坐在觀眾席上的薑心柔臉色一白，看著霍建設的臉色一點一點灰白下去，突然開始不安了。
喃喃自語著抓緊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手，越來越用力。
直到身邊的孩子被捏的疼的厲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才醒悟過來。
慌忙中看到霍建設不滿的眼神過來，趕緊回過去一個勉強的笑容，就低下頭哄孩子。
饒是如此，哭聲還是傳出，經久不息。
從見到那份報告開始，霍建設的臉色就不能單純地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精彩紛呈。
事實上，他和彭瑾芳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又怎麼會不知道那個女人的手段？
所以這一次的檢驗報考，他一早就做了防備。
彭瑾芳想要在其中做手腳，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可是……
一張薄薄的紙張，還是讓他的手有些顫抖不已。
視線裏，是彭瑾芳得意的陰笑，還有那個和菀菀長得很像的冒牌貨。
和菀菀長得很像……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快速滑過，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子時候的震驚。
再一次投向慕橙的眼光，也就帶上了審視。
慕橙則是渾然不覺。
在她的眼裏，今天這些事情其實都和自己沒有多大的關係，不過就是為了彭瑾芳手中的那個答案而已。
不論是一開始答應合作，還是勉強出席今天的開庭，也不過就是為了心中僅存的那一點對親情的渴望而已。
霍建設的種種表現，悉數落進了陸森然的眼中。
收緊十指，他若有所思地定住霍建設手中的那張紙，眉頭開始有了緊蹙的痕跡。
這一次的開庭，到了最後也沒有什麼結果。
事情終止與霍建設拿著一份名為親子鑒定報告的紙張發呆之後。
過後的幾天，當看到報紙上的頭條新聞的一刹那，慕橙的眼珠子驚的差點掉下來。
“霍氏夫婦攜手力破離婚傳聞，稱是有心人誣陷造謠。”
下麵，還有一張兩人一道出席記者招待會的照片。
皆是笑的無懈可擊。
看著那隻放在彭瑾芳腰間的大手，慕橙已經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謂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還是說，其實往年也是這麼多的，隻不過她不知道罷了？
其實這樣的結果，說起來也並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