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若織懷孕那年,周安歌就博士畢業了。
絕大部分人畢業之際都會對未來產生迷茫。
周安歌也不例外。
她學的是整形植發,當初選這個專業,純粹是因為整容行業屬於暴利。
可現在的醫患關係越來越緊張,她對這個行業又有所失望。
正巧那段時間,網上處處充斥著“你不理財,財不理你,我將存款拿來理財,三年內實現了財富自由”的廣告。
真的好令人心動。
二十七年都待在學校的周安歌,跟家裏要了三百萬。
信誓旦旦表示要靠理財實現財富自由,最終躺贏。
她報了個理財班,一邊學一邊實踐操作。
兢兢業業學了三個月,最終卡裏隻剩下三十塊錢。
她放棄幻想,老老實實拿到博士學位,在一家公立三甲醫院當起了植發醫生。
私人整容醫院雖有VIP服務,但近年來經常爆出醫生資質不夠,整死病患的負麵消息。
所以很多有錢人寧願選擇公立醫院。
就這樣,周安歌遇見很多禿頭的當紅男星來植發。
二三十來歲就禿頭,嘖。
周安歌以前還追過娛樂圈不少男星,直到看見他們在自己麵前摘了假發……
說老實話,很難再愛。
一周後,她去綜合百強前三的第十醫院參加培訓。
晚上近十點,她獨自去上洗手間。
因為培訓還沒結束,她需要穿過長長的走廊折回培訓室。
走到一半,整棟樓突然停電了。
她心裏咯噔一跳,趕緊打開手電。
手電燈光隻能照射一米多的距離。
燈光搖曳時,餘光瞥見旁邊的科室櫃子上擺著一隻手。
皙白修長,有種青年的力量感,很漂亮就是。
鬼使神差,她推門走了進去。
走近一看,隱隱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還有毛發和紋理。
這不是假肢,這是真的!
周安歌心裏的弦倏然斷裂,瞠目結舌之後張嘴要叫——
理智令她捂住了嘴,轉身快步要走。
心慌之際撞到一個擺架,有東西從上麵掉下來。
她下意識接住,借著手電筒的微光,看清了手上的一隻鼻子。
鼻子上麵的毛孔有些粗大,還有黑頭,泛著一層油光,鼻孔裏麵還有不少黑色的毛發。
“死人啊——!!!”
她衝出去,在走廊上撞到一堵堅硬又有些彈性的肉牆。
痛哼一聲,她轉身要跑,卻被拉住了後麵的衣服,連帶著內衣背帶。
“站住!”
有鬼?
這是一隻男色鬼?
周安歌怕得渾身發抖,抱著頭碎碎念:“你是虛無的意識,我是實體的物質,物質決定意識,不怕,不要怕……”
身後的男人微愣,聽清楚後有些忍俊不禁。
“啊!!!救命——”
周安歌用盡吃奶的力氣衝出去,又被拉住胳膊。
反手一巴掌扇過去時,整棟樓的燈亮了起來。
眼見即將挨打,色鬼在半空中扣住那隻皓腕。
周安歌仰頭看,這男人好高,頭發好濃密。
犀利幽深的眉眼有絲絲錯愕,他有一雙好看的標準眉。
身材挺拔,通體貴氣不染纖塵。
手腕傳來痛感,她蹙眉掙紮:“快放開我!再不放我喊人了!”
“你喊呀,讓大家看看你偷竊。”
卿祠的青叔音很好聽。
特別攻的聲線,摻雜著氣泡音與低音炮。
周安歌一囧,順著他的視線移到自己手上。
“啊!”
她被嚇得扔了那隻鼻子,連眉毛都散發著恐懼:“你,你是殺人犯肢解屍體……”
卿祠覺得有些好笑:“那你說說肢解後的器官為啥這麼幹燥有柔度?”
是哦。
這裏是醫院,醫院的太平間也不可能在這裏。
周安歌徹底冷靜下來,自覺丟了臉,趕緊將滾落在地的假鼻子,雙手遞回去:
“對不起,我剛才被嚇到了,有些口不擇言。”
卿祠沒搭理,垂眸仔細打量假鼻子。
周安歌屏住呼吸,發現男人好看的標準眉漸漸蹙起,心裏咯噔一跳:“是我損壞了嗎?”
“不然呢?我科室裏每一樣假肢,都是為病人量身定做的。”
“那怎麼辦?”
醫學壁壘特別高,同一個醫學支係,就能將醫生們隔開。
周安歌自然不懂臨床整形外科。
“隻能重新找病人過來定製。”
“這個不能稍微修補嗎?”
為什麼要問這個,因為怕賠不起呀。
她才畢業不久,父母給的三百萬也理財理沒了。
雖然上了四個月的班,但銀行卡餘額不到一萬塊。
她沒儲蓄的習慣,有錢多花,沒錢想花也花不了。
雖然家裏有點小錢,可她再過兩三年就三十了,總不能一直跟家裏要錢吧?
“我這屬於高定,病人以後會每天佩戴,哪怕有一點點小瑕疵,都得重新做,別說你這麼亂拋。”
男人有一張方形偏圓潤臉,五官輪廓立體又柔和。
說的話卻並不柔和。
得知周安歌因為好奇才進了自己課室,卿祠很貼心,貼心到主動提了賠償的事,“你隻要賠償一半就好,六萬塊。”
起初,周安歌覺得這男人的聲音:
這什麼人間行走的廣播劇青年男腔?
現在好感暴跌:“六萬?一個矽膠假鼻而已,你怎麼不去搶?”
“我這假鼻好好放展架上,是它跑出來碰你瓷的?”
周安歌一噎:“……”
“那個……”
“哪個?”卿祠微微挑眉。
周安歌有些難為情,摸了摸臉:“能不能分期賠償?”
卿祠:“……”
真是活久見,他還是第一次聽這種詞。
“醫院沒這個道理,”卿祠把玩著手中廢棄的假鼻,似乎看出她頭頂冒出一股寒酸,“你沒錢呀?”
“我賠就是了,”周安歌隻怪自己犯賤,為啥要進他辦公室。
她不想打電話讓這男人知道自己去借錢。
就給初若織發消息:【寶寶,借我六萬塊錢!】
初若織正在玩手機,不疑有他,給她轉了十萬塊錢:【剩下的給你當零花錢。】
論有個大導演閨蜜的便捷!
她發了一大串“愛心發射”的表情包過去,收了錢,然後問卿祠:“怎麼支付?”
醫院收款有套流程。
卿祠帶著她乘坐電梯去樓下繳費處。
男人身形巍峨如玉山,穿著白大褂很欲,身上有股淡雅的香草根氣味。
兩人途中遇到好幾個護士。
從護士口中,周安歌得知這男人有個好聽的名字——卿祠。
讀起來像青瓷,很有韻味。
周安歌聽見收款區內提示到賬六萬塊,心都碎了。
這得熬夜加多少班才能賺回來?
她垮著肩轉身要走。
“等一下。”
“又怎麼了?”周安歌倏然轉身,差點懟到男人脖頸處。
“你得再跟我去一趟科室,我得看看有沒有少東西。”
“我又不缺器官,要那些東西幹什麼?”任誰被這麼質疑,都會生氣。
“誰知道?我以前就遇見過偷假肢收藏的。”
男人說得一本正經,周安歌黑著臉跟過去。
卿祠在自己科室裏仔細檢查核對了一遍,才放她離開,微微一笑:“再見。”
“哦。”
周安歌希望再也不見。
回到培訓室,培訓已經結束。
她在醫院認識了個女同事雷夢,輕輕撞她胳膊八卦:
“剛才你去上洗手間,有個女的大吼大叫說有鬼,這棟樓不是看診樓,竟然還有醫護人員信鬼神的存在,笑死大家了。”
“是嗎?”周安歌麵不改色摸了摸鼻子。
“那聲音超級像你,不會是你吧?”
周安歌尷尬哈哈兩聲:“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