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海心注意到了邢越的眼神,當下就下了決定:買個這頂泳帽。
不過她使了個小心思,她知道,此時的邢越外表看起來是一個成熟大男孩,但因為腦部受傷的關係,其心智也就是一個七八歲小孩一般。
所以要虜獲他的心,不能用成年人那套思路。
所以這一次,她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說:“這個不好看吧。”
果然,邢越馬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嘟囔起來:“可是……可是邢越喜歡……”
祝海心看他的樣子,繼續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說:“嗯,你喜歡啊,那你自己賺錢自己買怎麼樣?”
邢越神色更加暗淡了,“我沒錢……”
祝海心歎氣:“表姐我也沒錢。”
“那不買了嗎?”
祝海心點點頭,攔著他走出店,隨後假裝肚子疼,讓他在休息區坐著。“哪兒也別去,就在這裏等我,知道嗎?”
邢越點點頭,乖乖在休息區找了個位置坐下。
祝海心朝公共衛生間走去,然後趁邢越不注意,彎去了剛才的體育用品店。
她讓服務員給她把剛才那頂泳帽打包,她琢磨了一下以後,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給邢越報名的比賽的時候,看過他的身份證——邢越的生日不就是明天嘛!
祝海心於是問道:“這裏能不能做禮物包裝?”
得到服務員的肯定答複後,她馬上讓對方包裝好後裝進普通的塑料袋子裏。
等她回到邢越身邊時,邢越一眼就看到了塑料袋,他當下狐疑地問:“表姐……裏麵,裏麵是什麼?”
祝海心說:“姐的臭襪子,你要不要聞聞?”
邢越一聽,趕緊別過頭,不敢靠近這個塑料袋了。祝海心笑了,她想:如果沒有撞壞腦袋的話,健康的邢越,他的性格會是怎樣的呢?不過就視頻裏的樣子看的話,他應該是一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單純的像一張白紙。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也許邢越一輩子都隻需要陽光快樂如白紙一樣生活下去就可以了。
隻可惜……
回到啟航之家後,邢越一直悶悶不樂,祝海心故意問他:“為什麼不高興?”
邢越嘴上說著沒有不高興,臉上的表情卻是誰都看得出來的難過和失落。
祝海心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麵孔,當時差點就笑出聲來。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拎著塑料袋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她早起和德叔一起給孩子做早飯的時候,德叔小聲提醒她說:“今天是邢越的生日,要不要給他過一個生日啊。”
祝海心點頭說:“我也正想和您說這事兒。”
德叔一聽,趕緊問祝海心是什麼打算。事實上,啟航之家一直有給孩子們過生日的傳統,從成立的第一年開始,每一個住在啟航之家的殘疾人,無論是小孩,還是已經成年,隻要他們到了生日這一天,大家都會一起給他們過一個生日。
德叔告訴祝海心,因為邢越剛過來,和大家都不熟,此前他們也不知道邢越的生日,德叔之所以會知道,也是因為他想到了生日這件事,特地找邢越問了。
“不過,給他過生日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熱鬧……”
祝海心明白德叔的意思,他是擔心其他人和他不太熟,加上邢越每天都要外出去訓練,而其他人更多的隻是接受父母此前安排好的一些文化或者特長類課程,大家的生活和成長環境也不同。所以邢越剛來到啟航之家的時候,和大家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不過祝海心也發現了,最近邢越已經有朋友了,比如嘎子和他關係就不錯,阿勇就更不用提了,因為他隻是手臂萎縮的問題,智力正常,加上在啟航之家現在這批孩子中資曆又最老,所以他平日裏就是他們大哥一般的存在。阿勇就很喜歡邢越,平時也挺寵著他,據阿勇說,他小學一年級時也很喜歡遊泳,也幻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加入遊泳隊,甚至代表國家進行比賽,但是很不幸的是,他的身體狀況,不僅不可能學遊泳,甚至連完成基本的學業都很困難。所以後來才會被父母送到啟航之家,因為隻有在這裏,他可以獲得照料,父母也能安心上班。
有朋友就好辦了。
祝海心就讓德叔找個時間去買下蛋糕,她則偷偷找阿勇和嘎子說明了要給邢越辦生日宴的想法,讓他們幫忙配合自己演一出戲。
一開始,祝海心還是猶豫要不要叫上嘎子。因為嘎子不好控製,他的問題也是智力障礙,但是和邢越是後天事故引發的障礙不同,嘎子是出生時就是先天智力障礙,所以他的父母待他遠沒有邢越那樣,留下諸多溫存的畫麵。
祝海心不懂醫學上如何分析嘎子的病情,對於他的暴力傾向如何界定。不過在祝海心看來,嘎子在不開心地時候會有輕微的暴力行為,主要來源於父母對他的態度。祝海心把這種態度稱為:“包袱。”
她知道,很多父母把殘疾孩子當做了自己的包袱,這個包袱的沉重程度,取決於殘疾孩子的殘疾程度。像那些先天重度智障,或者後天重度傷殘,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在那些父母眼中,可能就是人生中一個超級重、怎麼都想甩開的“包袱”。所以她一直很感謝自己的父母,哪怕她腿部受傷成了殘疾人,乃至於如今走路久了,還會一瘸一拐,碰上刮風下雨天,自己就是一個小號老年人。而她,也因為自己遭遇了這些而走向了“躺平”人生,每日就隻知道吃喝玩樂,即便如此,父母從未對她說過一句責備的話。相反,母親還時不時告訴她:不要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