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新年的鍾聲漸漸走近,宋子騰約了嚴駿飛又去了頤養天年泡湯。
今年的招標計劃剛剛公布,飛爾、大創、浩揚三家全軍覆沒。他們悄無聲息永遠消失在華市晚報代理公司視野之外。也許他們會換個公司名字卷土重來,也許從此遠離廣告行業,去買樓辦廠,去泡妞泡湯…。嚴駿飛早在一片死寂中提早布局,公司業務早從廣告業務轉型做健身中心營銷,專注擴張做連鎖了。而他站在單小影背後,項目多到做不完。
嚴駿飛終於在迎來了他40歲之際,徹底放棄了他做了近20年的廣告行業。他皮膚慢慢鬆弛,肚腩漸漸長出,他現在已完全跟廣告不搭界。他說話還是緩慢,深思熟慮,乍聽好話,琢磨下來指桑罵槐。
頤養天年的前門迎賓也換了一列嶄新麵貌。那句廣告詞卻沒變動:友朋遠道,歡迎親臨。桑誌標換了輛凱迪拉克,一會哧溜一聲也到了暖山腳下。
宋子騰下意識皺了皺眉。
老宋,你真古板。都什麼時候了,咱們這幾個老哥們還不能坐下來一起洗洗澡,談談人生。嚴駿飛來了個輕鬆的開場白。
宋子騰一想也是,輕輕扇起短短的胖手說,桑總瞧得起我們這些泥腿子,是我們的榮幸。桑總,以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請多多包涵。
此一時彼一時。小弟我既然來了,就是來交老朋友的。你們信得過我桑某,咱們還可以合起來做點事哪。更何況,咱們今天在座的嚴總,那可是華市商界有名的大商了,資金雄厚深不見底。今天嚴總還能念著舊情,花費時間來跟我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吃吃喝喝,我能不來嗎?
嚴駿飛終於放下心。他勾過頭去問桑誌標,於冰之現在怎樣了?
華市晚報少了嚴駿飛你,該多無趣。於冰之那個死腦筋,最對老黃胃口。當然如日中天啦,我看不久,又一個嚴駿飛就要橫空出世了。嚴老哥你是人離了江湖,江湖上還竟是哥的傳說啊。
嚴駿飛泡著暖暖的補腎大湯,戴了副墨鏡,對著山牙子外的藍天白雲久久凝視。山腳下,一排燒烤攤、音樂台、飲料店陸陸續續支起架子,又一天的夜生活即將咆哮開來。暖山前,開闊的人工湖麵上漁燈點點。水上別墅裏,陣陣輕盈的音樂嫋嫋飄來。嚴駿飛忽然想,上回來頤養天年,怎麼沒發現這兒的傍晚如此美麗呢。
半山腰的湯池邊,隔過竹製風簾,嚴駿飛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女子身影。他心裏想著放下這一切塵世紛雜,嘴上還是惡狠狠地說,於總小心玩閃了腰。
宋子騰死盯著走過來的姑娘不放,眼裏滿是姑娘的倩影,忽然想到誰,跟嚴駿飛絮絮地說,老弟,你還記得老方那的桑桑,那個火辣帶味兒啊,那勾魂的妖音,嘖嘖。不過,老弟你如今獵盡人間春色,估計桑桑這樣的……
桑桑算什麼,給你們說個新鮮的,兩年前消失的魏嵐,你們猜,我在哪兒遇著了?泰國!這姑娘到底是出了國了,嗬嗬。桑誌標講了一通,他們全家去泰國玩,地接的導遊竟然是魏嵐,如何敬業如何肯幫人。
嚴駿飛想,這是那個失蹤的魏嵐嗎?剛門簾背後的姑娘看著還象高仁愛呢。雖然,一想到這三個字,他心裏好像被誰抓了一把。
“高仁愛!”忽然,桑誌標、宋子騰一左一右驚叫起來。
嚴駿飛仔細看過去,那個長得神似高仁愛的女人不正是高仁慈嘛,他假裝沒認出來。他心裏默默想,高仁愛如今又在哪裏?難道也跟陳重一樣,離開華市了嗎?遠在天涯的高仁愛,此刻會想起他嗎?
高仁愛組織的那場敘舊會因陳重失蹤而從未相聚過。
離職一周,高仁愛便接到林丹妮的電話。林丹妮像知道高仁愛發生的一切似的,提出一個跨年旅遊計劃來放鬆。高仁愛在華市打拚多年,從沒給自己放一個長假。這回作出的大膽決定,她心裏完全沒底。她從本質上並不是因害怕於冰之而辭職,當然,於冰之的步步緊逼直接導致她看空目前所做的一切。事實上,她全盤考慮過她當時所從事的職業境況,她確實累了,討厭媒體討厭廣告了,這些再激不起她的熱情跟鬥誌了,她才勇敢裸辭轉身。
她不後悔當年拒絕何軼給她提供的工作機會,那也並不是她想要的。至於她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她還在思考當中,也許,她會一直思考下去。
林丹妮跟她踏上美國土地的第二天,兩人來到紐約法拉盛。高仁愛奇怪林丹妮為什麼會帶高仁愛來這兒一家毫不出奇的小館子吃川菜。
兩人點了店裏的招牌菜吃完,林丹妮笑,有沒有吃到熟悉的味道?高仁愛當然記得,那時候她帶常江芝、司進幾個整天到西塘吃,直到把他家的菜吃膩,尤其這榴蓮酥、雪媚娘還有那個宮保雞丁,完全就是一模一樣的做法跟口味。不用林丹妮再往下說,高仁愛跟林丹妮笑,你跟何總怎麼會保持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