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辛是在濟寧回北京的高速上接到好友向曉敏的電話的,當時吳晨誠在開車,她坐在後座,2歲的兒子吳小平睡在旁邊的車載搖籃裏。車窗外是黃昏降至的京郊田野,天還亮著,但暮色已經開始暗沉沉地侵上來。
老公吳晨誠是濟寧人,兩個月前他們剛買了新車,趁著五一的假期開回老家去看望公婆,現在正在從山東返京的路上。
鍾辛接起電話時輕輕地喂了一聲,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平兒,生怕驚擾到他。
話筒裏衝出來的是向曉敏的哭腔,鍾辛可以想象話筒那邊,向曉敏幾乎對著電話吼出來的模樣:“辛,我要去武漢,我要去找他!”
向曉敏的老公王進勇,是電力係統的銷售,最近半年都常駐武漢。剛開始周末回來,這幾個月周末都不回北京了,總說是要加班。
一個月以前,向曉敏已經覺察出王進勇在武漢不正常了。王進勇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或許是沒想到,或許隻是輕視,他出軌之後,電話郵箱銀行卡所有的密碼都不改。
向曉敏一早就通過查電話記錄,翻郵件,把他的出軌對象鎖定了。她甚至還以路人身份,騙小三加了她的微信。那不過是個90後的小女生,大學還沒有畢業,一副年輕女生求包養的狀態。今天這番失態,是在看到小三剛發的朋友圈之後發生的。
電話裏,向曉敏說話都在哆嗦,“太囂張了,他們太囂張了。”
“奇怪嗎?你明明知道王進勇周末不回北京是和她在一起,她發朋友圈不是正常的嗎?”鍾辛在朋友圈是以冷靜理智出名的,事發突然,她都忘了要先安慰朋友兩句,話就這麼直來直去了。
“他們太囂張了!”向曉敏翻來覆去就是這句話。
“然後呢?”
“我要去武漢,我要去找到這對狗男女。我要打她?”
“你打小三,然後王進勇幫她打你?誰吃虧呀?”
“可是辛,他們真的太囂張了”
“他們當然囂張,他們正在熱戀,他們就沒把你當回事。就這,你還要千裏迢迢送上門去被侮辱?”
“……”
開車的吳晨誠看了鍾辛一眼。鍾辛無暇理會,對著電話,盡力語氣平平地勸導:“曉敏,你現在過去有什麼用?你不接受也得接受。公證書你準備好了嗎?隻要一回北京,立刻帶王進勇去簽字。”
“我要跟他離婚!!!”
“離婚?離婚很難嗎?你先把公證做了再談離婚好不好。在公證文書坐實之前,你一個字都不要提。”
“辛,我真的不能忍,我必須要離婚。”
“你離婚,財產你們對分,你讓駿駿跟著你一無所有?”
“……”向曉敏沉默了一陣,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的說“我有工作,我有收入,我可以養活駿駿。”
“養活,現在社會,有手有腳誰不能活?滿漢全席,吃糠咽菜都是養活。你到北京十多年,千辛萬苦掙的兩套房產,就算你們對分,駿駿也要損失500萬,你憑什麼替他放棄掉這一切。”
向曉敏不說話了,鍾辛的語氣也溫柔下來,“曉敏,洗把臉去樓下按摩房。放鬆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朋友圈發點照片嘛?誰還沒拍過親密照。”
鍾辛側過身,把手機舉起來,嘟著嘴拍了一張自拍發給她,背景是高速公路旁疾馳而過模糊的田野,鏡頭裏一半兒是她誇張的唇。
向曉敏大概是被她誇張到了,又說了幾句,最終覺得無益,把電話掛了。這邊,鍾辛把手機握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吳晨誠似笑非笑的,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她,“看不出來啊鍾辛,一套一套的。你這幾個朋友是不是都沒什麼好事啊?”
鍾辛不置可否,不和他爭論。他們結婚了十年了。七年之癢早已跨過,終於到了不痛不癢,連架都懶得吵的時候了。
但鍾辛心底知道,吳晨誠這回可能說得是對的,她的朋友們最近都在麻煩中。向曉敏的老公出軌了;董晴和老公張一舟為了要不要二胎在鬧矛盾;林薇薇又一次被研發中心總經理馬華宇安排了三陪的任務,薇薇是正經計算機係出身的大學生,卻總被當成美女花瓶使用,她已經打算要換工作了。
幾位朋友看下來仿佛隻有她還在岸上,但她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自己也會滑到急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