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推門進家，感覺已離開一個世紀。
她原打算聽到鋪天蓋地排山倒海的“咿呀咿呀咿呀”，誰知迎接她的是全家的躡手躡腳、屏住呼吸。
“怎麼回事？”郭嘉懶得和戶口本上的所有人及他們的親屬說話，隻對唯一的下屬保姆譚姐發問。
“噓！”譚姐將食指豎在起白皮的兩唇中央，她比郭嘉大十歲，比郭嘉已長了一輩，郭嘉28，孩子尺把長，譚姐38，孩子一米八，在東北老家，孫子已在媳婦兒肚子裏。
“嗯？小洛呢？”郭嘉關掉水龍頭，用幹毛巾擦手。
“睡了，醒來看到你不在，就一直哭一直哭，帶出去曬太陽還是哭，哭到嗓子啞了，剛睡。”譚姐麵露心疼之色。
郭嘉的心如她剛扭過的毛巾麻花狀，她把麻花往譚姐手上一擱，一個箭步衝上淡黃色旋轉樓梯，衝進樓上臥室，小洛蓋著藍底粉花的絨毯，在嬰兒床中熟睡。陽光斜斜地射進尖頂房間，在牆上形成斑駁的條紋，條紋的一束恰好映在小洛的額頭，像一道閃電，“我兒就是哈利波特啊”，郭嘉呼出聲，她蹲在嬰兒床旁，瞅著小洛的睡顏，聲音如融化的棉花糖甜蜜蜜、濕噠噠。
“嘩啦”，陽台門拉開。
郭嘉的婆婆黃愛軍原邊照看著小洛，邊在陽台上翻曬著她從老家帶來的一種愛生蟲的麵食，開門見到郭嘉，撣撣手上的麵粉，路人一邊經過郭嘉，靠近嬰兒床，將貼在小洛胸部的絨毯往上拉到頸部，再左右掖掖，力求嚴絲合縫，不給風留一點空，小洛煩躁得閉著眼拿手一擋，臉微紅。
郭嘉不由得道，“媽，別掖了，你看孩子熱的！”
“哪裏熱了？”婆婆繼續掖，還是沒看郭嘉。
“臉都紅了。”
這回，婆婆倒是看郭嘉了，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臉紅，是因為熱嗎？”
“不然呢？”雖然郭嘉今天五點又看了一小時書，但事態明顯還是要吵一架。
“你問我，我問誰？”婆婆的法令紋動一動，像給鼻子打括弧，“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孩子想媽，哭紅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郭嘉從嬰兒床旁立起來，膝蓋疼，蹲了幾分鍾，腳麻。
“我不跟你吵，不跟你吵。”婆婆見識過郭嘉職業辯手的鋒利言辭，擺擺手，做弱者狀，往後退，退到門邊，快速調整方向，噠噠噠下樓梯。
郭嘉追到門口，想追著喊，“別一天到晚指桑罵槐，扮可憐”，驀地想起早起那一小時書，終於作罷。
鑰匙扭轉的聲音，鎖“卡啦”被打開的聲音，人聲如筐裏盛著，一時間全潑出來般喧囂。郭爸郭明誠、郭媽梁芝麻一人拎著購物車，一人拎著隻拚命掙紮的雞進來，招呼譚姐，“沒想到還有賣活雞的，快！”
“砰！”婆婆臥室的門關起來了。
郭爸、郭媽進廚房，筐盛著他們的聲音跟著進廚房。
“又買這麼多？再買下去要再買一個冰箱了！”在客廳，忙活給魚缸換水的公公程思俊嘀咕。
郭嘉嫌煩，把門合上，她又跪在小洛的床邊，透過木質柵欄摸孩子的臉，咦，那道閃電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