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從雲海之上穿過雲層,晴空萬裏的窗外突然幽暗下來,從江影的角度,還能看見機身旁如絲綢般流動的雲煙,她將手裏的書合起,借著幾千米高度,俯瞰著身下這座灰蒙蒙的城市。
鄰座戴著墨鏡的年輕男人已經是第十六次轉頭看她,她回過頭,淡淡地微笑,男人頓了片刻,似乎也覺得尷尬。
男人低頭,看著手表,靠著座椅靜默不動,像是閉目養神,隻是墨鏡之下是怎樣的,江影看不清,也不想知道。
“砰——”
不遠處的衛生間傳來一聲轟響,眾人驚愕,一陣莫名,紛紛轉頭看去。
“死、死人了!”一個男人提著還掛著皮帶的褲子,踉蹌著向後退去,指著隔壁緊閉的門,大聲求救。
門上的標識顯示著有人,可猩紅的血跡從門縫流出,洇濕了一小片灰色的地麵,一股腥臭的鐵鏽味彌漫而出。
幾個乘務趕來,從外麵打開了衛生間的門,膽子小的空姐尖叫一聲,跌坐在了地上。
從江影的角度看過去,隱隱看見一條女人的長腿斜在地上,血跡順著纖瘦的腿肚流成一條血線,衛生間的地上早已積滿了血。
出了這麼多血,應該沒有還活著的可能性。
臨近衛生間的乘客突然驚叫起來,原本安靜的經濟艙內亂成一團,機艙的乘務也迅速出現,將慌亂的人們安排到別處。
江影從包裏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工具包,戴上口罩起身往案發現場走去,鄰座男人蒼白修長的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她輕輕掙脫那隻有些發顫的手,腳下卻頓在了原地等著他開口。
之前同乘的十小時裏,這男人看了她十六次,表明他有想了解她的欲望,這是第十七次,說明男人對她的關注應該不是搭訕這麼簡單,因為,她給過他開口的機會。
傅柏舟收回手,低沉如酒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小姐,這種時候還是小心為好。”
江影微微皺眉,淡漠出塵的秀顏冷靜異常,“要是害怕就跟乘務離開這裏。”
說完,撥開人群走到了衛生間門口,向機長出示自己的證件,“你好,我是即將調任到S市刑偵大隊的法醫,現在由我協助你們保護現場,請你們配合我的工作。”
“好,法醫同誌,需要我們做什麼?”機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出了這麼大的事,想著之後要如何被追責已經沒有意義,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裏麵的情況。
“安撫好其他乘客,先用隔離帶將現場封鎖起來,查明死者的身份,看看是否有同乘的親屬,有的話就帶過來,我要先勘查現場痕跡。”江影戴好一次性手套,從工具包裏拿出相機,小心地推開門。
除了地麵的血跡,衛生間幾乎沒有什麼異常,洗手台上放著口紅和粉餅,而死者坐著的馬桶也被血液染透,地上的血跡也有凝固的跡象。
死者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但臉上的皮膚因為失血過多變得蠟黃,黑色的鴨舌帽和黑色的口罩,像是要掩蓋自己的容貌,身上淺紫色衛衣是時下時髦的下衣失蹤穿搭,腹部的衣物已經被血染透,腹內還有殘血湧出,衣物上卻沒有破損的痕跡,從表麵看並沒有致死性外傷。
江影收起相機,在乘務和幾個圍觀乘客驚悚的眼神中,緩緩湊近死者的麵部,隔著口罩的臉幾乎和死者呼吸相聞,如果死者有呼吸的話。
她將手探到屍體的頭部、頸部、衣服內側,又蹲下檢查屍體已經僵硬的腿,看起來與門診的外科大夫無異,但又處處透著幾分詭異。
站在人群後的傅柏舟眸光微閃,心中隱隱有些不適。
這個女人,是怎麼對著一個死狀詭異的屍體麵不改色的?而且看她眼裏時不時泛出的亮光,好像對這具屍體很感興趣。
“這位是死者的助理,據稱死者出差一個月,今天剛剛回國。”
“助理?死者是什麼身份?”江影摘下手套和口罩,友好地伸出手。
汪銘瑞看著這雙在屍體身上摸來摸去的纖細手掌,咽了咽口水,匆匆一握,“死者是韓氏集團的總經理,我是她的助理,最近韓氏集團和傅氏正在合作一起大單子,眼看公司即將上市,居然突然遇到這樣的事,真是……”
“小小年紀,總經理?她的家人呢?”
汪銘瑞震驚地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之後的傅柏舟,小心翼翼地靠過去,“總經理父母雙亡,是她爺爺韓董事長一手帶大的,韓董事長年齡大了,所以公司多數是由總經理在打理。”
江影微微挑眉,清冷如玉的臉上突然如冰層龜裂,露出幾分意味不明的柔媚笑意,“汪先生還請節哀,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一問你,可以嗎?”
汪銘瑞不明白她的笑是什麼意思,隻覺得頭皮一麻,連連點頭,“江小姐您問,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