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鎮,楓林村生產大隊。
一彎清溪繞著楓林村轉悠著,一座年代久遠的石拱橋架在溪流上,與小溪相得益彰。
這小溪是葛溪的分支,也沒個正名,平日村子裏的人都叫“小港”,意思是小河。
楓林村生產大隊之所以得名“楓林”,主要是村前那一片楓樹,每到秋季,一大片紅葉點綴在楓樹的枝頭,從遠處看楓林村,小橋流水,白牆黛瓦掩映在紅葉間,風光秀美。
此時正是秋收時節,楓林村外的田裏一片金燦燦的,稻穗低垂著頭,粒粒飽滿的稻穀在夕陽下反射著迷人的光澤。
楓林村四周都是金燦燦的稻田,此時楓林村生產大隊的村民們全都聚在田裏割稻打穀子,忙著收糧食。
搶收的時候,大家為了多賺工分,都是卯足了勁兒比賽看誰割得又快又好,村裏割稻子的好手排成一排,便看到一束束稻子聽話得倒下來,堆成一個個禾把。
從遠處看,隻看到那金色的稻田像是浪花在蕩漾,大家你追我趕,有的側翼包抄,有的打中鋒,大家各使本事,埋頭收割稻子。
割好的稻子被人抱著來到打穀筒前,兩隻有力的胳膊將禾把高高舉起,使勁往打穀筒裏甩打,那金黃的穀粒便簌簌往打穀筒裏掉落。
四個高壯的漢子抱著禾把,各自把著方形打穀筒的一角,甩著膀子賣力氣給稻穀脫粒,一堆堆的禾把轉眼就脫完粒,大家夥合力推著打穀筒前進到禾把的近處,繼續脫粒。
脫粒好的穀子裝進籮筐裏,由村裏另外分派年輕力壯的漢子挑著籮送到村裏平坦幹淨的紅石山上攤開來曬。
大隊裏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職,在田裏熱火朝天地幹活。
大隊裏負責記工分的餘老六見狀樂嗬嗬點頭,大家都沒有偷懶呢!
從葛鎮通往楓林村的小路上,一道纖細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田埂上。
那人背上背著個癟癟的灰撲撲小布包,身上穿著一件深藍色長衫,那件長衫補丁摞補丁,明顯是家裏大人改小的衣服,那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仿佛隨時會跌倒。
田裏彎腰收割的人不經意間直起腰來,看著那道身影由遠及近,不斷靠近。
走得近了,有人看出來那是個瘦瘦弱弱的小丫頭,看起來約莫八九歲模樣。
“嬸子,請問這裏是楓林村生產大隊嗎?”
一道嘶啞的聲音從田埂傳來,原來是那小丫頭走近了,正站在田埂上問詢最邊上割稻子的一位婦人。
婦人是楓林村生產大隊裏餘老八的媳婦,她抬頭看向問路的小丫頭,隻見她臉色蠟黃,頭發像是枯草似的,唇幹得都開裂了,臉頰瘦得脫了形,愈發顯得那雙眼黑烏烏的大。
看到餘老八家媳婦看來,小丫頭有些緊張得拽住了衣服下擺,下意識舔了舔幹裂的唇。
餘老八媳婦本有些不耐煩,她正忙著割稻子賺工分呢,可又瞧著小丫頭怪可憐的,她升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是哩,這裏是楓林村生產大隊。”餘老八媳婦朗聲應了一句,“小丫頭你找誰?”
這丫頭一看麵生得很,應當是來尋人的吧?餘老八媳婦心裏暗自琢磨著。
聽到麵前的婦人說這裏是楓林村生產大隊,她的雙眸頓時添了光彩,正欲說什麼,卻突地眼前一陣發黑,瘦小的身子天旋地轉,就要往田裏栽去。
“誒——小丫頭你怎麼了?”
餘老八媳婦鄭春花被這突發情況唬了一大跳,手裏的鐮刀都顧不得了,隨手往田裏一丟,伸手將田埂上的小丫頭扶住,這才免了她一頭栽進田裏。
這時候在邊上割稻子的生產大隊的其他人也都聽到了動靜,有人揚聲道,“春花,怎麼了這是?”
鄭春花扭頭看向圍聚過來的村人,歎了一句,“可憐見的,這孩子估計是餓暈了!”
附近割稻子的婦人聽了走過來探看,瞧見小丫頭瘦瘦弱弱皮包骨,臉色蠟黃慘白,都籲了口氣搖頭歎息,可憐見的,這誰家的孩子呀!
現如今,大家都隻是勉強混個溫飽,可大都是家裏大人吃苦的多,像這小丫頭似的餓暈過去的,除了後娘虐待,或者家裏孩子太多,還真是少見。
站在另一邊的大隊長這時候背著雙手走過來看了一眼,搖搖頭道,“老八媳婦,你抱著這孩子去那邊樹蔭下喂點水。”
這孩子唇都開裂了,也不知道多久沒喝水,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可秋老虎厲害著呢,現在快正午的時候日頭烈得很。
“誒!”鄭春花聽了應了一聲,稍一使勁便抱了起來,這丫頭瘦弱得很,抱著也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
她正欲帶著孩子往放水的樹蔭下走,便聽到一旁傳來一道詫異的女聲,“青草?八弟妹等等!讓我瞧瞧這丫頭!”
這聲音鄭春花特別熟悉,語調中帶著淡淡的別鄉腔調,在他們楓林村也算是獨一份。
抱著孩子的鄭春花腳步一頓,她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低頭看向懷裏抱著的小丫頭,這一瞅,還真看出來小丫頭眉眼間確實有些像她那個妯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