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種了一輩子田的莊稼漢,他一看徐倩的架勢就忍不住出言提醒。

徐倩放緩了動作:“曉得了,二爺爺。”

徐大河把鋤頭上沾的泥巴用地頭長得野草杆子刮了刮,又把草鞋脫下來抖了抖:“你這田要好好打理,本來就是薄田,沒有積肥,往年你勤勉,才夠你和大嫂子糊口。今年風調雨順的,更不應該偷懶。”

徐倩雖是個丫頭,但是力氣大,往年莊稼種的比村子裏不少男人都好。

在種地這事上,比他家裏幾個小子都開竅。

可今年,好些時日都沒見到她了。

有同村人扛著鋤頭從地頭路過的揶揄道:“徐伯,您恐怕還不曉得吧,您這侄孫女不得了啊,現在哪還用得著幹這地裏的活。她可是跟著薑家去縣裏做生意呢。您呀,就別操這閑心了。”

徐大河活了一輩子了,哪裏聽不懂話裏的意味,他沒有理會,隻是淡淡說道:“總歸,莊稼,田地才是咱們的本。別忘了。”

徐倩點了點頭,其實她更喜歡和田地打交道。

田裏的莊稼,地裏的蚯蚓都不會嫌棄她,辱罵她。

她精心伺候莊稼,甚至比村裏有些人家的收成還好呢。

不過她知道阿意的用心,她也想多攢點錢。

有了錢,可以帶阿奶瞧大夫,阿奶夜裏總是咳嗽,害怕她擔心,甚至捂著嘴巴。

還有家裏的屋頂必須得收拾一番,這樣下雨天就不用拿著盆、木桶在家裏一直接雨。

“我說黑丫頭,薑家一天給你多少工錢啊?”

徐倩沒有應聲,她把拔下來的草捆成一堆,準備一會拎回家,在院子裏晾曬幹後,還可以用來生火做飯。

以前別人看見她,恨不得繞道走。

有的人是避開了,有的人甚至罵罵咧咧地,讓她少出來,省的誰碰見她誰倒黴。

這段時間,她明顯感覺到村裏找她搭話的人多了。

有的是想去阿意家裏做工,有的則是不懷好意。

甚至想把自己扔井裏的爹,都到小院裏找她套話,想知道薑家做生意有什麼絕招。

話還沒說幾句,就讓奶奶用掃帚趕了出去。

“這麼多年,他就當咱婆孫倆死了一般,不聞不問。這會想起來自己還有個老娘和親閨女。他心裏那盤算誰不知道啊,真把人都當成傻子了了。”

徐婆子又叮嚀徐倩:“別聽他忽悠你,這會演什麼慈父,早八百年幹什麼去了。”

徐倩沒有吭聲,但是點了點頭。

爹娘和離後,都各自再找了人,沒想過當初她那麼一個小娃娃要怎麼活下去,是呢,他們都盼著她死呢!

娘走後,徐倩就再未見過她了。

她長什麼模樣她已經都忘了,隻有一團模糊的影子。

爹打她時,娘就插手站在一邊看著,有時不解氣,她自個還會一起動手,掐她,擰她。

村裏其他孩子都有阿娘,他們的阿娘都會柔柔地抱著他們,可她從來不知道被阿娘抱著是什麼感覺。

後來爹也娶了後娘,他們有了好幾個孩子,她遠遠看見過爹把妹妹舉過頭頂,架在自個的肩膀上,高興地跑來跑去。

原來爹不是不喜歡女孩,隻是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