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饒是江南也免不了霜雪侵襲。
屋外冷,屋內更是冷。
施元音坐在榻上看書,身上蓋了厚厚兩層被褥。
忽而,門隨即吱呀一聲推開。
春喜將剛暖好的湯婆子塞進被窩,委屈巴巴道:“大姑娘,這院裏的炭火不夠了,奴婢方才去找廚房要,那幾個醃臢婆不給就算了,還將奴婢趕了出來,著實欺人太甚。”
施元音頭也沒抬,有氣無力的回道:“平時不見她們這麼大膽子,想來是大娘子的意思了,既然不給,就算了吧。”
“這怎麼成呢,嚴冬沒有炭火,怎熬得過去啊。”春喜染上哭腔。
施元音闔上眼,“熬不熬得住都那樣,反正這日子…咳咳…也沒盼頭。”
春喜難受的哽咽,道:“大姑娘別這麼說,實在不成,奴婢就去外麵買點回來。”
話落,屋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一女使喘著氣兒進屋,說道:“大姑娘,春喜姐姐,大娘子請你們去正屋一趟。”
春喜一見來人是柏安齋的,黑下臉道:“去什麼去,怎的,大娘子是又要找借口罰大姑娘呢!”
女使訕訕道:“春喜姐姐別生氣,今日的是好事,上京王府來人了,說是來看望大姑娘的。”
上京城王府……
春喜與施元音麵麵相覷。
豐州遠在江南,上京城,是隻有在說書人口中才聽過的繁華之地,而王府,則是實打實的天潢貴胄。
施元音不敢耽擱,拖著病怏怏的身子趕去柏安齋。
剛踏進院,就見庭院裏靜靜站了兩排穿著統一橘黃色錦襖的女使,全是陌生麵孔,看著也不像是施家的。
施元音一下恍了神,反應過來這些女使定然是上京城王府的,這麼大陣仗,也不知來人到底是誰,有何目的。
“哎喲,大姑娘來了!”
丘氏身側的管事媽媽急吼吼跑上前攙扶,說道:“大姑娘來的正是時候,福嬤嬤和主君主母正聊起您呢。”
一個“您”字,差點讓施元音腳下踉蹌。
這個老奸巨猾的老嫗,今日突然轉了性子,其中必有詐。
果然,剛到門口,就聽那位福嬤嬤的聲音傳來。
“......桑大娘子過世這麼久,我們老夫人還一直牽掛著,這不,兩年喪期一過,我們老夫人就想著派我來豐州接元音姑娘去上京。”
這話一出,上首的兩個人臉色霎時白了。
施柘曬然道:“福嬤嬤這話說的好像元音養在自己家,像是虧待了,這上京城太遙遠,元音身子骨一直不好,路上顛簸至少十日,怕是不妥啊。”
“施主君誤會,老身的意思並非是您虧待了元音姑娘,隻是這豐州到底比不上京城,更何況元音姑娘也快及笄了吧,這及笄之後就要開始相看合適人家,若是元音姑娘養在王府,日後定能嫁個不錯的清貴門戶,施主君是元音姑娘的親父,自然是希望親女嫁得如意郎君吧?”
施柘一噎,悻悻然道:“我自是希望元音能嫁得好,隻是我剛才也說,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豐州離上京又太遠了,路上磕了碰了,我實在心疼啊。”
門外,施元音垂著眼眸,心頭冷哼:這個父親當真是涼薄,說起謊來也不眨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