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牙子沒有爸爸!豁牙子是沒人要的孤兒!”
課堂裏,聽著耳邊時不時傳來的嘲笑聲,小女孩趴在桌子上,裝作睡著了聽不見。
隻是肩膀時不時抖兩下,映射出了女孩心裏並不平靜。
怎麼可能會平靜呢?
課桌之下,小雅的嘴巴使勁抿起,小聲地吸著鼻涕,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小雅才不是沒人要的小孩呢……”
一個小男孩裝模作樣的來到她的邊上,扇了扇麵前的空氣,又露出一副惡心的表情。
“嘔!豁牙子臭死了!”
“沒有爸爸的孩子都是這樣的!”
形態之浮誇,表情之誇張,立馬引來一陣叫好。
忽然小雅隻感覺背後不知道被誰推了一下,隻感覺一個趔趄,桌子也被推的移位了。
“喂!你爸爸是不是因為你家裏太臭了才離開你們的!”
小雅的拳頭驀然攥緊,但馬上又鬆開,裝作剛睡醒的模樣抬起頭,順勢用袖子擦了擦臉頰,天真無邪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上課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推她的那個男生頓感無趣的“切”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小雅在桌膛裏抽出張紙,擦擦自己的臉,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很正常,但還是被眼尖的同學看出來——
“誒?!豁牙子她哭了!”
“快看快看!豁牙子她真的哭了誒!”
小雅呼吸一滯,剛穩定下來的情緒差點再次失控。這股如芒在背的感覺再次擾亂了她的心理。
“沒……我沒有,我沒哭!”小雅慌忙解釋,隻是聲音很小。
“還有,我也不是……豁牙子……”
“安靜!”
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氣場很強大。
“一來就聽見你們班吵吵鬧鬧的,反天了你們!”女人一拍桌子,剛才還嬉鬧的人立馬變得噤若寒蟬。
“你們剛才在吵什麼?!”見沒人回答,便隨手指了一個:“就你!告訴我,你們剛才在吵什麼?!”
隻見那人吊兒郎當的站起,還沒開口,教室的一角就忽然聽見有人叫喊道:“報告老師,豁牙子身上臭死了!”
全班霎時哄堂大笑起來。
插嘴的那個也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昂首挺胸的。
站起來的那個人見此情況,聳了聳肩。
女人白了教室裏的人一眼:“無聊!”
“你坐下。”女人指著站起的那人,隨後拿出課本開始講課。
“來,大家把書翻到……”
講的課是什麼內容呢?林雅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在麵對如此惡劣的霸淩之後,還指望她能聽進去課,這是否對一個十歲的女孩過於嚴苛了呢?
林雅不想待在這裏,她悄悄抬頭,看了看窗外。
這個時候正是春天,樹上才冒嫩綠的新芽。麻雀站在樹上,這裏啄啄,那裏敲敲。林雅看的入迷了。
麻雀似乎感受到了這熾熱而又渺小的目光,脖頸忽然轉動,黃豆大小的眼睛盯住了林雅的方向。
林雅心裏驀然一喜。
然而下一秒,麻雀忽然展翅,飛離了樹枝,也飛出了林雅的視線。
林雅更難過了,委屈巴巴的抹著眼淚。
忽然,她察覺到這個時候是在上課,於是悄眯眯的抬起頭,環視一眼眾人,鬆了口氣。
眾人嫌她臭,避之不及,上課的時候怎麼會看向她這邊呢。
林雅趴了下去,腦袋蒙在手肘裏麵,精致的小鼻子吸了吸。
她才不臭呢,她可香了,媽媽和哥哥最喜歡她了。
這是一所公立的學校,學費很低,魚龍混雜。在學校裏麵老師從來都不管她,或者說從來都不管紀律。
她趴的有些累了,微微轉頭,再次看向了教室外的天空。
看著看著,嘴唇再次抿起——她想哥哥和媽媽了。
他們在做什麼呢?
……
林雅的母親是個堅強且溫柔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此刻正在工廠裏麵賣力的工作著。39是她的工牌號。
“三十九號!又發呆!扣五十!”
女人驀地一驚,連忙乞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我下次不會了!”
卻不想小組長眼一橫:“一百!”
女人噤聲下去,可憐巴巴望了小組長一眼,看見這個事情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於是隻能回到自己工位,繼續幹著活。
見她認罰,小組長這才冷哼一聲,像隻鬥勝了的公雞。實則心裏一喜,他又可以多咪一百塊了。
這時鈴聲響起,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工人們連忙三三兩兩的互相勾搭著出門,隻剩幾個人零零散散的待在工位上。即便這樣,仍使得冷清的廠房多出一絲熱鬧的感覺。
女人也在座位上。
她在等她的兒子來。這裏的飯菜太貴了,她舍不得吃,隻能等兒子做好飯之後送來。
當然也是些沒什麼油水的素菜。
他們家的長子很早就輟學,和母親一起打工來供最小的女孩上學。長子每天下班比較早,於是就由他回家,做好飯了之後再送到這裏來。
“媽,我來了。”
“來了,一起吃吧。”
“嗯。”
沉默寡言的一頓飯,結束後,看著女人強裝笑意的麵龐,男孩皺起眉頭,小聲問道:“媽,是不是那胖子又欺負你了?!”
女人連忙擺手,然後又捂住男孩的嘴巴。
“媽沒有被欺負,媽好的很呢。”女人放開了捂住男孩嘴巴的手,轉而摸了摸他的寸頭。
“你也不要太累著,要注意休息。”
男孩嘴巴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點點頭。
男孩收拾好殘局,走出了廠房,來到了一處沒人的地界。
一個女人在這裏等他,當然不是他的女朋友。
這個女人的歲數和他的媽媽差不多大,生的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男孩遞過十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