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雨(1 / 1)

因著母體消瘦,圓鼓鼓的肚皮上盡是細密的青筋,蜿蜒崎嶇。貴妃的一切由下人侍奉,不敢叫她看見銅鏡。

貴妃仿若不覺,稍有力氣時,就會坐在廊下,撫摸著隆起的小腹。

太醫們診不出什麼,猜測是腹中胎兒過於健壯,搶走了母親身上的養分。張貴妃聞言便開始臥床養胎,不肯多挪動,皇後來了也不再行禮。這皇宮中嬰兒早夭已是稀鬆平常,可若是孩子爭氣,則能母憑子貴,錦上添花。

貴妃是商賈出身,是方晨尚且是太子時選秀入的東宮,嬌俏小意,如何不叫人可憐?

腹中的胎兒隻有三個月,可貴妃卻早已如秋日落葉一般紛落下去,昔日紅潤又嬌媚的女子與如今形銷骨立的人兒形成巨大反差。

每年的除夕夜宴,貴妃都會坐在方晨的身側,今年也隻能缺席了。

起初有幾位嬪妃想去巴結,卻不想被變了模樣的貴妃嚇得不輕。她們回去後,貴妃也鬧著身子不適,太醫提了要靜養著,來往的人多了隻恐衝撞了龍胎的陽氣。

往日裏門庭若市的承乾宮,一夕之間靜若冷宮。連平日伺候的宮人都裁減了小半,繁華明亮的宮院。隻有寥寥幾人。白日裏,貴妃身邊的彩繡便叫人抬張寬椅,鋪上厚厚的褥子,攙扶著弱不禁風的貴妃在廊下見見太陽,隻貴妃實在虛弱,病如西子一般的身量已經裹不住華貴的皮草。

時間久了,便更不愛出門,連院子也不愛踏足。

方晨偶爾來上一次,看著病懨懨的貴妃也是沉悶。不愛皇後的端莊,方晨照舊常去陪伴賢妃。直到過了上元,賢妃也被診出了月餘的喜脈。

比起貴妃有孕時獨占的豐厚賞賜,賢妃這裏就冷清許多。

彩繡來報時,貴妃得意的扯起臉上的皮,“再得意有什麼用,即便有孕也不得人喜愛。”彩繡附和道:“賢妃不過是太後手裏的玩意兒,您和陛下少年夫妻,除了皇後,誰能和娘娘比肩呢?”

貴妃撫了撫高聳的肚子,垂下眼眸,不過片刻,竟睡著了。

賢妃不似貴妃一般,有了身子也隻養了幾日,便閑不住的亂逛。太後派了身邊另一位高嬤嬤去照料她,又親指了幾個太醫給她,唯恐她有半點差池。

四方天之下的日子是漫長的,這些女子嘰嘰喳喳的,像小鳥兒一般喚來了春日的第一輪日光。

皇後照舊打理著後宮的事務,宅在坤寧宮裏。貴妃悶了整個冬日和初春,終於可以出來走一走,不知是不是許久不見太陽的緣故,她的臉色蒼白又病態。

彩繡扶著貴妃在宮門外走了兩步,貴妃便道累了。身後的小侍監們抬上寬椅,貴妃便坐下歇息。

賢妃帶著宮人經過,她的肚子尚未顯形,仍舊是神采奕奕,卻看著貴妃如此的陰鬱。賢妃遠遠的向貴妃行了個禮,貴妃懶得理會她,隻象征的點了點頭。

走遠些時,賢妃問高嬤嬤道:“嬤嬤可瞧見了,她瘦的厲害?”高嬤嬤卻一眼看出端倪,隻安撫她道:“龍胎強健,母親消瘦是難免的,娘娘別怕。”賢妃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也著實被貴妃嚇了一跳。

夜裏,賢妃依偎在方晨的懷裏,想起白日裏貴妃的模樣。

“臣妾看見了貴妃,她竟瘦成了這般模樣。高嬤嬤說是因著肚子裏的龍胎有力,可臣妾卻不曾如此。臣妾害怕......”

“小五別怕,你隻聽太醫的便好,太醫不是一直都說皇兒安好嗎?”

賢妃點點頭,方晨安撫道:“小五如今不能胡思亂想,隻要一切如常便是。”

次日,天邊剛剛破曉

隻聽門外急促的腳步聲過後,便是丞月焦急的聲音。

高嬤嬤輕輕的叫醒了方晨,正殿裏,呈上了一摞卷宗。細數著貴妃母家,倚仗貴妃有孕,在京城中的種種罪行。

欺壓百姓,毆打官員,強擄民女,在府中濫用私刑致人死無全屍,更是肆意妄言,稱貴妃腹中之子乃是天命所歸。

方晨怒不可遏,立刻命人前去逮捕了張家夫婦,且先押入大牢。又吩咐下去,不準走漏風聲,待貴妃分娩後,再行論罪。

處理了這些汙糟事,方晨又急匆匆的去上朝,整整一個上午,勤政殿裏怒罵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