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姐！”
我的目光從電腦屏幕上《風光時靚絕五台山，落魄後倒斃出租房》的word文檔上移，看到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
她灰白、幹枯的頭發分成兩路向後披著，髒兮兮的。
額前灑下幾縷淩亂的劉海，遮住了眉眼，看不清真實的麵目。
臉上的皺紋從額頭一直延伸到嘴角，既滄桑，又淒涼。
她穿著簡單，帶有英文字母的白色T恤配藍色碎花牛仔裙，滿是泥垢的腳趾夾著一雙人字拖。
一時間，我以為是收廢品的跑到這討要廢紙板和易拉罐。
但很明顯不是，她的手裏沒有秤和蛇皮袋，右手指間卻夾了一支煙。
呆了半晌，我不曉得如何作答。
“扒姐”，她先是苦笑了一下，然後幽幽道，“我想請你寫一篇文章。”
“沒問題！你想讓我寫什麼？”
我把收費標準告訴她：
“娛樂影視類直發稿件一千元，撰稿四千元，不保證流量。但是，如果因內容涉及明星炒作或影視抹黑而遭平台下架和處罰，那麼你得付雙倍費用。”
“直發和撰稿有什麼區別？”
我把筆記本電腦轉給她看。
“直發就是你提供稿子發布在我賬號上，撰稿就是你提供材料和要求，我來寫。”
“哦，我沒有賬號，自己寫不了，也發不了，還是你替我寫。”
“寫什麼？藝人方麵，還是影視方麵？”
她猶豫了一下。
“我要曝光兩位娛樂大佬，讓他們身敗名裂！”
一聽這話，我頓時來了興致。
現在娛樂圈風平浪靜，無瓜無料，除了“袁冰妍偷逃稅”和“王寶強帶馮清與友人聚餐”這類雞肋八卦花邊之外，好久沒出一個讓人身敗名裂的驚天大瓜了。
眼前這個女人，雖裝扮不像是一個手握“猛料”的圈內人士，但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我是懂的。
曾幾何時，一對衣著襤褸的母子來找我們曝光孩子的明星爸爸，整個編輯部無人相信，我接待並曝光之後，引爆熱搜。
亦記得一群大爺大媽舉報某位知名老戲骨違規代言，我獨家爆料後，把網絡平台服務器都整癱瘓了。
——若不是被逼上絕路，誰會選擇魚死網破？
——若不是能讓人大跌眼鏡、三觀盡毀的重磅新聞，誰會關心？
“你準備曝光誰？”
“兩個強暴過我的狗男人！”
“是影視圈的嗎？”
“是！”
我拿出紙和筆，一邊問，一邊記。
“是內娛的，還是港圈的？”
“港圈！”
聽到“港圈”二字，我頓了一下。
“是這樣的，我們業內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港圈的爆料當由港圈娛記先來完成，內娛隨後跟進。若我搶先下手，等於砸了他們的飯碗。”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仿佛我這句話像一根針，刺痛了她。
“扒姐，香港狗仔沒有一個好人，我根本就不信任他們。我曾經找他們爆料過，但相關視頻和錄音卻都被他們重新剪輯了。真相不僅沒有披露出來，我反而還被描繪成了一個瘋女人。”
我把筆放下，攤攤手。
“那也沒轍，跟同行爭食，無異於自尋死路。再說了，咱們主編也不會同意的！”
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失望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抽去了它的身體，失魂落魄地在冷氣扇的微風中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