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要去吧台喝酒更符合我和他當下的氣氛,淺薄的、輕浮的、隨機的。
而非抽煙這樣熟悉又曖昧的氛圍。
“原來你知道我抽煙啊。”我突然才反應過來,又暗自感慨,之前真的太年輕,辛苦忍了幾年,比在家長麵前,還要裝乖。
“是啊。”他遞過來一支爆珠,看我指甲太長,主動替我掐爆。
“很好,大家都是特工,你是更高級的那種。”即使知道,也不拆穿,我很好奇,是因為體諒我維持表麵的平靜太辛苦,還是他就喜歡表麵的我。
短暫的沉默在我們之間炸裂開來。
我不再像以前一樣享受這樣的沉默。
我試圖找點話說,說什麼呢?英國好不好?工作怎麼樣?
你看,我一開口,就輸了。我永遠現實主義至上。
我又看了看周圍的景色,旁邊便是高架橋,來來往往的車輛,川流不息,像血液一樣輸送去各地。
我更加找不到話說,除了沉默,我還感覺到一種人到中年的孤獨與寂寞。
想起多年以前,去朋友家做客,我提溜著喜歡的蔬菜和水果,和她嘰嘰喳喳地等電梯。電梯旁站著一個正在唱歌的男人,他穿戴整齊,並不像精神有問題--好吧,雖然我這個判斷非常膚淺,但從現實角度來說,我隻是在判斷和他同乘電梯有沒有危險。
另一側站著和他年紀相仿的婦女,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童。
我慣性地想,可能是一家人。又想了一下,應該不是一家人,否則為什麼沒有一起唱歌,或者一起沉默。雖然,沉默的我,和歌唱的他們一起,哪個更顯得有病很難說。
電梯到了,他繼續唱歌,換了一首耳熟能詳的歌,甚至我也能唱。
旁邊的婦女才緩緩開口,兒子,和媽媽等下一部電梯,不要和爸爸一起。嫌他丟臉一般地,甚至沒有看著他說這話。
顯然,他是聽到了的。
於是,他用唱的更大聲來作為回應。
我那會隻感覺到人到中年不被愛的寂寞,現在卻想起來,還有不被理解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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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想問我,怎麼不呆在英國?”他主動開口。
“是啊,很驚訝,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話剛說出口,我又開始替我自己感到尷尬。五六年過去了,也藏不住突然失去他的倉皇與惋惜。
“怎麼可能?你看,我現在不就在你麵前了嗎?”他敞開雙臂,似乎馬上就要擁抱起來。
熟悉的,溫暖的,帶點雨後青草香的擁抱,我很懷念。卻慣性地後退了一步,“去英國沒多久,變得這麼油膩?”
“哈哈哈,你永遠很會吐槽。幸好我提前學習了,不然我可能還不太能get到油膩的意思。”他收起手來,“我現在處於山頂洞人狀態,正在學習祖國的網絡熱詞。”
還是清澈得像一眼泉,透明得無法讓人設防,簡單幾句就很會拉近距離,又很難讓人討厭起來,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以沉默回應。
沒想到再次相遇也是夏天。雖然在城市裏看不到螢火蟲,卻還是多少有幾聲蟬鳴來代表一下夏天,叫的有氣無力,很符合我當下不知所措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