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被麻繩捆成了一個粽子,待在華貴的大床上不能夠動彈。
她不知道自己被抓緊來多少天了,但是她很清楚,這個地方,是在北離後宮中的某間宮殿的地下。
因為,被抓到這裏之後,有穿著宮裝的宮婢給她送飯送菜,她認識那些宮裝,卻不認識那些宮婢,所以她知道是在北離,卻不知道被誰抓住了。
盛怒的刑宿,將沈家一家都抓住了,逼她現身,可是,三天之後,終究是無果。
於是,他便命人大肆的搜尋著未央的蹤影。
半個月之後,刑宿整裝待發,準備直接攻打異國,而此時的異國,因為異寒的發兵,而變得民不聊生,再也無力抵抗這一次刑宿的兵力了。
北離年曆一百二十二年,異國滅亡,但是北離的帝後,終究是沒有現身。
有人說,未央失蹤了。
還有人說,皇後其實薨逝了。
未央宮裏,那株潔白的血罌粟終究是枯萎了,而每一次,刑宿到未央宮裏,都會盯著那朵凋謝的花發呆。
若是有宮人的話,那宮人便會清晰的聽到帝君的低喃。
未央,未央,怎麼還不出現呢?
待在地下密室的未央,終於見到了除了宮婢之外的第一個人:異寒。
一身黑衣的男人,眼窩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顯得有些狼狽,那個被打暈的宮婢,就毫無知覺的躺在地上。
他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異國滅亡了!”
她一怔,似乎想不到刑宿竟然會趕盡殺絕。
異寒繼續說:“是我策劃不周全,如今才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但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輸了,即使是死,我也要擁有你。”
這樣陌生的異寒,幾乎能夠讓她顫栗。
“你想幹什麼?”她的聲音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異寒忽然扯出了一抹笑容:“如果你為我殉情的話,你說刑宿那個男人還會愛你麼?”
她忽然起身,驚恐的往後退著。
未央對異寒的感情,就像兄長一般,是極其深厚的,而且,未央從來都不會防備這個男人。
異寒起身,一步一步的靠近她,她臉上的驚恐,越來越明顯了。
“你知道麼,我一直都將你當作最親愛的兄長啊!”她靠著牆壁,已經退無可退了。
這樣驚恐的神情,忽然將他的心灼傷了。
他笑了,輕柔的撫摸著未央的臉頰:“傻丫頭,你分明是了解我的,我怎麼可能忍心傷害你呢!”
隨著這句話出口,未央也鬆了一口氣。
她待在這漆黑的屋子裏,心裏已經承受不住了,所以才會失了分寸,而且,她已經好久都沒有看見那個男人了。
她們不知道,躲在暗處的人,揚起了一抹陰險的笑容。
“皇兄,我在皇宮裏發現了異寒的身影,我懷疑皇嫂也應該在後宮中。”
奉先殿裏,刑宿急急的起身,跟在刑櫻的身後,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欣喜或者是憤怒,頃刻間充滿了刑宿的整顆心,他的腳步急促而快速,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寵愛的妹妹,臉上那極其陌生的笑容。
地下密室裏,留給刑宿的,隻有兩具屍體,以及一個顫顫巍巍渾身如篩糠的跪在地上的宮婢。
“殉情?”他聽著那兩個字從宮婢的嘴裏蹦出來,隻覺得心碎欲裂。
原來,什麼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三生石上的名字,是假的,甜言蜜語般的誓言,也是假的。
——刑宿,我愛的人啊!一直都是你。
——你看,我們的名字刻上去了,如此便是三生三世了。
——以後,隻有我一個人,可以麼?
什麼都是假的,但是,未央欠他一個答案,卻是真的,他此生,定要尋找到那個答案。
盛怒的刑宿,沒有發現,如此奪得漏洞。
他的眼中,隻有那兩具交纏在一起的屍體。
瞧,多麼諷刺啊!多麼的虛偽啊!
奉先殿裏,太監總管戰戰兢兢的問:“陛下,那道肅清後宮的聖旨……”
刑宿無力的擺了擺手:“毀了吧!另外,備馬,我要出宮一趟,去見大祭司。”
生死人,肉白骨,這等至高無上的音律,終於因為北離帝君的這個舉動,而逐漸流傳開來。
那日,他對著自己一生之中唯一愛過的人,吹奏起了生死決,一曲之後,帝君白了三千青絲,紅了那絕世的妖瞳。
一天一天的,神智逐漸變得不清楚起來。
而此時,震驚於皇兄的巨變的刑櫻公主,在自己的自責中難以自拔。
終於,那一天到來了。
雙眼空洞的刑宿,因為一群宮人的失職,在去皇陵的途中,將屍體擦傷了之後,那群宮人被刑宿無情的殺死了,鮮血濺了滿地。
他抱著未央,送進了皇陵中,然後將屬於他的那間石室給封住了。
北離因為帝君成了魔的傳言,而變得動蕩不安,此時,刑櫻公主采用殺雞儆猴的方式,強製的穩住了動蕩不安的朝堂。
刑宿去了千重塔,他一直都在執著於一個問題,那便是未央是否曾經愛過他。
由於生死決的原因,他清醒的時間很少很少,而那很少的一部分時間,都被他耗在了那個問題上。
北離二十二年,桃花盛開的季節,刑櫻去千重塔上看望自己的皇兄,可是,在看到那具僵硬了的屍體的時候,她的眼淚猝不及防的砸了下來。
已經死去三天了。
而三天前,是未央的生日。
刑櫻抱著那個屍體,一動不動的待著,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死去的,因為在屍體上,沒有任何的傷痕。
其實,刑櫻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從皇兄踏上千重塔上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為皇兄找了一個皇位的繼承人。
帝君刑宿駕崩的消息傳出來了之後,百姓來不及悲傷,新帝便登基了。
刑宿死去的那一日,千重塔外頭飛進去小鳥,盡數死去了,幾乎是屍骨無存。
而那團由怨念生成的淺淺的霧氣,若隱若現的,幾乎在逐漸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