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天就已經完全黑了,綿延的山林之上,厚重的雪層岌岌可危。

方延生嚐了一口就連連誇讚:“好吃!”

林虎更是吃的不停住嘴,整張臉都快埋進碗裏,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聿良樾則默默地幫卉瓷盛了一碗湯,伸手的瞬間,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一種陌生的情愫在他們之間流轉著。

聿良樾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卉瓷隻感覺自己仿佛被燙了一下,手指發麻。

吃完飯後,三個男人盯著碗筷麵麵相覷。

他們自告奮勇地說要收拾,卉瓷自然不會推脫。

聿良樾和方延生都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從來沒洗過碗,所以不知從何下手,而林虎則是因為從小被他媽嬌生慣養,從來不幹家務活。

廚房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瓷碗之間清脆的碰撞聲變得異常清晰。

地上水跡斑斑,灶台上,櫥櫃裏,都是肉眼可見的淩亂。

卉瓷深吸了一口氣,她還是太天真了,居然放心讓他們來幹活!

卉瓷朝他們擺了擺手,把他們都趕了出去,自己來收拾剩下的爛攤子。

一番折騰,卉瓷感到一陣疲累,說實話,她也已經多年沒有幹過這些活了。

“林虎!”林佳用力地拍著門。

小胖子渾身哆嗦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該回去了,但在這裏他卻久違地感受到了溫馨,他生了些許不舍。

方延生瞧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心有不忍,“要不讓小胖留下?”

卉瓷搖了搖頭,林虎滿臉失落。

門一打開,林佳就衝了進來,立馬質問道:“你想對林虎幹什麼!”

林虎弱弱地喊了一句:“……姐。”

“有家不回,回去再收拾你!”林佳此時的樣子越來越像萬小蓮了。

“麻煩盡快離開。”

卉瓷推開緩緩合上的門,把不歡迎表現得明明白白。

聿良樾這才發現,原來她在自己討厭的人麵前才更加真實,在這裏的她和在聿家的她判若兩人,此時的她不遮不掩,分外靈動,就如他們初見時那般。

林佳氣得直哆嗦,從一開始她就不是卉瓷的對手。

“姐,我先扶你回去...”林虎扯了扯林佳的衣袖道。

林佳氣急敗壞地走了,林虎苦著胖臉跟著她。

從前他也看不起林佳,因為母親總說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林佳林卉他們都應該為他當牛做馬。

但母親被抓走後,林佳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再事事依著他,甚至還動手打他,有時眼神裏都透著徹骨的怨恨。

這麼多事壓在林虎的身上,他也成長了許多,任性可以是討價還價,但成長往往就在一瞬間。

二房的兵荒馬亂暫且不提,家裏有兩間房,卉瓷得先幫他們鋪好奶奶住的那間房。

洗漱用品家裏也備了些,就是浴室和廁所的環境不太好,兩位大少爺尤其不適應。

上完廁所,方延生一臉菜色,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時刻。

而聿良樾也好不到哪裏去,高傲的俊臉上一片麻木。

卉瓷見他們這樣,忍不住笑出聲。

洗漱好之後,方延生和聿良樾躺在一張床上。

“樾哥,我們什麼時候回去?”方延生頭一次如此想家。

“看你嫂子。”

方延生哀嚎一聲,“早知道我就不來湊熱鬧了,鄉村生活什麼的不適合我啊!”

“那我們要不去縣城裏找個賓館住?”方延生實在是沒有信心在這裏接著住下去。

聿良樾沉默了片刻,拒絕了。

他不放心讓卉瓷一個人住,而且他發現卉瓷在家裏就會變得不一樣,他不想錯過關於她的每一麵。

“那我一個人去,樾哥,我要拋下你啦!”方延生提出了自己的計劃。

聿良樾無動於衷。

夜色漸深,如鹽般灑下的雪粒落在窗台上,砸得窗戶簌簌作響。

翌日一早,卉瓷起床就先燒了一鍋熱水。

留下字條:“早飯在鍋裏,想用自取。”

卉瓷淋著風雪到了十裏坡桃林。

“佘警官?”

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身影撐傘而立,心裏有了猜測。

一件軍大衣緊攏著,聽見有人喊他,便下意識地轉身。

“你怎麼來了?”佘青山詫異了一瞬,但更多的是不安,這雪下得突然,還又大又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