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請問下一站是惠愛精神衛生中心嗎?”

“你好,請問下一站是惠愛精神衛生中心嗎?”

花雨五指緊緊地抓著公交車上的藍色扶手,盯著站在她麵前的一個十六七歲少女,在腦中把這句話演練了十幾遍。

不過,萬一女孩不理她呢?

或者,她說得太小聲,女孩沒有聽到怎麼辦?

如果女孩回複得太大聲,其他人會不會看過來?

抓著把手的手越來越緊,隱隱滲出了薄汗。

作為資深社恐,花雨每回問路就像上刑場。

她閉了閉眼,深吸氣。

沒事的,這個女孩看起來很乖,應該很好說話。

在她心裏演練第八百回時,女孩到站,裙擺微掀,下車。

哦謔。

在眉頭皺起之時,她又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扯了扯塗了豆沙係口紅的唇角。

解脫就是這種感覺吧?

“吱——”

不知開了幾站,公交車沉沉滾動的四輪緩緩停了下來。

崩潰的是,這一站下車的人很少,車內人又快把車廂擠成實心球。

花雨隻得低著頭,硬著頭皮蒼蠅一樣往後門鑽:“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不好意思。”

“抱歉。”

許是對方沒有聽到,反正花雨一路總感覺自己像踩著鵝卵石下來的。

於是一路上又多了“對不起對不起”的嗡嗡聲。

一隻腳踩在結實的砂礫地麵時,花雨覺得自己涅槃重生。

她轉過身努力把與她肉身分離的米白色包包搶救出來時,眼角餘光掃過一抹穿著黑色棒球服的身影。

“姑娘,你幹什麼發呆?”

擠在門處的阿姨好心幫她把包包剛扯出來,公交車門便“哢”的一聲緊緊合上了。

包裏的東西有些零散掉在地上,花雨機械地彎腰胡亂收拾進包裏,隨即拎著包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車遠去。

直到孤零零的車身伴隨著彎月隱身進黑夜中,再尋不見蹤影時,她這才遲鈍地眨了眨眼。

她還沒得精神病呢,咋還出現了幻覺?

伸出手“咚”地敲了自己一下,花雨搖搖頭。

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花雨這麼琢磨著,一個回頭,看見前方一片鬼氣森森的黑暗。

“……”

這是搭錯到地府去了?

花雨開始頭疼。

叫你不問路。

本來這裏也是一條沒什麼人住著的老街,這段時間很多房屋似乎在拆除重建,灰塵紛紛揚揚,許多店關了門。

目測半小時內鬼都不會經過。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入眼先是不足百分之十的低電量提示,然後是白色數字:11:06。

剛剛已經是最後一班公交車了。

花雨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輸入“惠愛精神衛生中心”後,指尖在“立刻出發”一行停了下來。

目光往下滑,落在“60~70”元上,停了幾秒,隨即移開視線。

想把“0”摳掉。

大晚上了,這裏又偏僻,貴點其實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的錢包不正常。

算了,也不是太遠,走快點一小時也到了。

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花雨摸了摸肚子。

有點餓。

朝夜空翻了個白眼,她挎著包包,扭過身,咚咚邁步。

新買的高跟鞋實在是吞蒼蠅般難受,如果不是今天被拉著湊人數參加朋友畢業晚會,花雨也不會穿。

走了二十來分鍾,腳跟估摸著都磨出血了,花雨終於忍不住彎腰查看情況,一邊琢磨著怎麼把鞋跟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