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岩等她靠進來，一把抱在了懷裏。年歡沐生怕亂動會碰到了他的傷口，於是小心翼翼地任由他抱著。
方清岩抱著年歡沐，輕聲說：“你天天給我擦身體，有沒有很想念？”
“想念什麼？”
“我的身體。”方清岩曖昧地說。
“你以前就已經夠瘦了，現在這樣還能怎麼樣？看見了就沒有胃口了。”年歡沐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用手環繞著他，輕聲說，“所以說，早點兒好吧，不然……我真的不要你了。”
方清岩卻忽然說：“阿沐，兩個多月了，我們去看一看他吧。”
年歡沐當然知道他說的“他”是指誰，雖然她盡量不去關注這方麵，顏敘每次來也極少提到，但那個人的消息卻依然無孔不入地傳過來。
“好。”年歡沐說，“你去吧。”
因為庭審的事一拖再拖，方避也因為身體的檢查報告，在病好之前不用談入獄的事。方清岩到方避的病房的時候，他正安靜地躺在蒼白的病床上。下午的陽光從窗戶裏照進來，落在了他的身上，頭發上，形成一片暖色的光圈。
方清岩的腳還不方便，拄著拐杖的慢慢走上前發出高根鞋一樣的“嘟嘟”聲。方避沒有回頭，隻是輕問道：“你來了？”
他的狀況並沒有方清岩想象中的不好，至少說話的聲音隻是有些輕，並沒有無力到氣若遊絲的地步。
“嗯。”方清岩不帶感情色彩地問，“聽說你要死了？”
方避緩緩地偏過頭來，臉色是病重時候泛著的黃色。嘴唇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整個人萎靡不震，秀發被剃成了小平頭，穿著的病號服明顯有些偏大，身體也消瘦了不少-這確實是被病痛纏身折磨得痛苦不堪地模樣。
“是啊，我要死了。”方避露出一個清淡的笑容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這樣死去。我一直以為，我是被別人殺死。”
“你應該死在刑場上。”方清岩豪不留情地應道。
方避也不生氣，甚至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他微微地閉上眼睛，輕聲說：“你能來，就已經很好了。我也沒有別的要求了……”
方清岩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盯著他的臉觀察了一會兒。接著將目光調開，落在了地麵上那一地陽光上。
也許今生和他在同一片天地裏對話，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了。
“方諱在美國談一單生意，你病重期間他有去看過你。確認你沒有生命危險後，他才走的。”方避忽然睜開眼說，“至少，不用恨他。”
方清岩冷笑了一聲，想到方諱，他甚至恨到全身發抖。他雖然預料到自己可能會遭到不測，但沒有想過方諱真的會對他下這麼狠的手。重傷昏迷整整八天，如果不是自己命大，隻怕早就去閻王殿裏報到了。
不恨他？
就是因為這個人是自己叫了28年爸爸的人，所以才恨得更甚。
“他最愛的人，最終死在了他手上。清岩，這種心理你是永遠也不會明……”
“別說了！”方清岩立刻打斷了他，快速說，“等我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就會跟阿沐一起離開這裏。在走之前，我來看看你不是要聽你說這些的。以後也再也不想聽到。”
方避輕輕一叫，沒有再說話。方清岩也覺得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他們二人如果不是有那種可笑的血緣關係，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一起說話。
連招呼也沒有打，方清岩轉身就走了出去。方避雖然沒有睜眼，但當那拐杖的聲音漸行漸遠以後，他才緩緩地翻了一個身，露出滿臉的落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