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氣還不是十分炎熱。
傅惜蘊懷中抱著一個深色蘇綢圓枕,背上也靠著一個,挑起車窗的窗簾,興奮地窺探車外的景色。
傅虞氏撚著杯蓋坐在傅惜蘊身旁,輕輕撥動浮在水麵上的茶葉,蓋子劃過杯沿,聲音清響。抬眼瞧了傅惜蘊一眼,無奈說道:“咱們就是出來上個香,怎麼弄得跟八輩子沒出過門似得。”
“隻要不被拘在府裏做女紅,別的去處都是頂好的。”傅惜蘊答著話,手上的簾子不曾放下,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盯著窗外的景色瞧。
不過一會兒,馬車行駛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傅虞氏估摸著路程應是還沒到寒山寺,便也同傅惜蘊一般挑起簾子,喚來車夫:“張叔,怎麼停了?”
張叔額上紮著一條藍色棉巾,袖口和褲腳都紮得緊緊的,十分利落。聽到主家正喚自己,快步走近馬車的車窗,回道:“夫人,前方像是在修建大屋子,周圍的土都是回填的,還未壓實,隻堪堪鋪墊了幾塊木板供上山的香客行走。若是馬車駛上去怕將半個輪子陷進去。”
傅虞氏聞言,對著還在探頭探腦的傅惜蘊說道:“走吧,咱們得下去走走了。”
傅惜蘊歡呼一聲,興高采烈地跟著傅虞氏下了馬車。
“娘,前方是在修建什麼?瞧著也不太像佛家的寺院啊。”與別家官宦女子弱柳扶風不同,傅惜蘊一下車便跟撒了韁繩的小馬駒,一溜煙地就奔到前邊兒去了。
承重的木架子已經搭好,周圍供工人上下走動的架子已經拆到一半高了,外觀已然初見雛形。傅惜蘊再走近些,怎麼瞧都和佛寺不太一樣。想拉著個問問,但來去匆匆的人肩上背上都壓著重物,貿貿然攔下來便是給人家添麻煩了。
傅惜蘊視線轉著,輕易便捕捉到站在空牌匾下的那人,一身絳藍色的對襟長袍,腰間配一條淺色腰帶,同色流蘇墜在一塊圓形鏤空玉佩下,玉佩是有紋飾的,但距離太遠,瞧不真切。
傅惜蘊信步走去。
那人左手托一厚紙疊,右手持一支炭筆,時而抬頭看看所建之物,時而在紙疊上勾勾畫畫。應當是個管事的,傅惜蘊邊這樣想著,邊快步走去。
“這位大哥……”
“藍衣管事”被傅惜蘊的動靜吸引,轉過身去。
咚!咚!
迎麵而來的是姑娘的結實的一推,被仰麵推開約摸一丈遠,剛想起身看看是什麼情況,忽然胸口一窒。姑娘重重地也倒在懷裏。
還沒等他將她扶起,姑娘又自個兒撐著他胸口一骨碌地爬起來,而他胸口又是一沉。還沒喘過氣來,袖口一緊,整個人被提溜了起來。
其實是可以自己站起來的……
“你沒事吧?”少女露齒笑著。
藍衣男子朝少女身後瞥了一眼,足有一人多粗的木梁突兀地躺在他方才站地地方,用作地麵的石材那一小塊地方微微泛白,可想而知若是人被砸到了,該是一副怎樣血肉模糊的模樣。
藍衣男子剛想抱拳致謝,視線停在少女的麵龐,思緒一窒。
是她!
是幼時帶他活下來的她!
往日的回憶如潮般湧現在眼前,眼前的少女一如那日,清澈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