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陰雨正如人的妄念,一時興起,卻密密綿綿,沒完沒了了。
這種天氣對東京城富有詩情才意的閨閣女兒來說,卻是個聯社鬥詩的極好機會,聞秋風而愁,見落花而悲,還有比這更能催發詩興的嗎?
安寧已經拒了幾場這樣的詩會了,即便如此,她還是聽聞了,前幾日寧王世子趙琢大醉之際,和著秋風秋雨,即興一首《秋愁賦》,令人拍案稱絕,人人爭相傳看,一時洛陽紙貴。
楊如意那日也帶來了一份摘抄,她抑揚頓挫地在安寧麵前誦讀了一遍後,紅著小臉,輕聲歎道:“這首《秋愁賦》可謂是絕了,全文不見愁,卻處處見愁,全文無悲聲,卻句句似泣。寧王世子哥哥既有仙人之姿,又有蓋世才情,這般風華絕代,卻作出這般悲涼之作,可見心中苦悶至極。”
安寧腦子裏閃出一抹紅影,看來終是意難平。
小如意這一日一反常態地安靜,總會走神沉默,安寧不由說道:“這首賦,就讓你有這麼多感觸?”
小姑娘臉又紅了,輕聲說道:“我起初沒看出什麼,我家五嫂好詩文,一句一句地為我解讀。我再讀一遍時,不知不覺便陷了進來。這幾日,心裏總不是滋味。”
安寧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幾晃,這才笑道,“快別,這種天氣,再讀這樣的賦,那不得愁死。今日不能玩秋千了,我給你看我新得來的兔子,走。”
如意好不容易提了一些興致,卻在去書房的路上,還是忍不住又提起了,“寧王世子哥哥為什麼還不娶妻呢,你說他會心儀什麼樣的女子?”
“不知道也,可是我知道他會娶怎樣的女子。”安寧想了想,才回答說道。
“真的嗎?你知道他娶怎樣的女子,什麼樣的啊?安寧姐姐說啊。”如意一個勁地追問。
“等他娶妻那天不就知道了嗎。不僅我知道,每個人都會知道啊。哈哈哈。”安寧突然加快速度,跑開了。
留下一臉無語的如意:“姐姐這樣很討厭。”
午飯後,如意便離開了,安寧側臥在床邊的矮榻上,讀著《秋愁賦》。
金紫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姑娘,薛家娘子在外求見。”
安寧應了一聲,便將手上的《秋愁賦》遞給金紫;“找個地方收起來吧,看著心裏怪難受的,不看也罷。”
金紫領命,退了出去,薛家娘子進來了,眼圈紅紅的,似乎剛哭過。
“奴婢這段時日打聽了好些個客棧,專供前來趕考的書生住的那種客棧。還真有一家客棧,記得我家夫君,說我家夫君當年就是住在他家。”
安寧聞言不由坐直了身子,“可是當真?時隔四年之久,這客棧老板竟然還能記得你家夫君?”
“應是不假,我家夫君叫薛世賢,那家老板記得此人,因為那一年他家客棧就我夫君一人中了,是同進士。”
“若是如此,那便是好事,我們再查找也容易許多。”
薛娘子此時已是淚流滿麵,跪在地上,朝安寧連磕了三下,“謝姑娘大恩大德,查找我夫君如今身在何處的事,還要繼續煩勞姑娘了。”
安寧喚金紫將她扶起來,柔聲寬慰道:“這是個好消息啊,你該高興才是。既然知曉中了同進士,那朝廷必有任職,這個查起來很快,不出兩日便能查到人了。”
薛娘子拭淚,聲音還帶著幾分哽咽,“可是越是如今,我越有些不安,您說他中了考,為何不回家報喜,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