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像是為她而下,紛紛揚揚,將雍王府上上下下披上白裝。
這是奔喪的顏色啊,蕭殺而寒冷。
她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沉重地踏進四爺的寢院,有種來送死的感覺。
四爺得的是天花,傳染性很強,後院的女人都怕,每個人都有來不了的理由,作為最底層又最沒有背景的侍妾,她不上誰上?
她想是禍躲不過,該麵對這位傳聞中的大叔了。
太監蘇培盛把她領進暖閣,稟報:“主子,錢格格到了。”
她雙手輕輕搭於左胯處,右腳後支,低頭莊重而緩慢地行屈膝禮,聲音清脆地請安:“王爺萬福。”
側臥在炕上的四爺看都懶得看她,冷淡地說道:“怎麼是她?都快病死了,哪來的福?不要這個拍馬屁的,送走!”
錢嘉美心想,四爺病成這樣都不要我,被打發回去,還不得被後院那些女人的口水給淹死?
她鬥膽進言:
“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妾吃了爺一千八百二十五日的白食了,不替爺做點事愧對福晉的栽培。再說,進了爺的屋子就已經被爺傳染了,隻能待在這個院子裏,隨便爺安排妾做點啥都行。”
哦,夠伶牙俐齒!四爺禁不住看她一眼。
隻見她麵紗上那雙低垂的眼睫毛又長又濃密,光潔白嫩的額頭顯出一種聰慧,烏黑茂盛的頭發青春十足。
“叫什麼來著?”四爺有點興趣了。
“錢嘉美。”
“浙江嘉興人?”
“對。”錢嘉美沒想到四爺還能精確地說出自己的老家來。
“擅長啥?”
“照顧爺。”
四爺嘴角劃開一道弧線,這格格腦子挺機靈,說道:“不怕死,就留下吧。”
錢嘉美這才站直了身子,悄悄打量這位如雷貫耳的未來的雍正帝。
他已經三十歲出頭,但是壓根兒沒她想象的那麼老。
眉形清秀,目光銳利,鼻梁挺直,棱角俊美,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小不少,如果忽略臉上的痘痘不計的話,更像一位小帥哥。
他這形象,配上窗外那白雪皚皚的冬景,是不是很像“紅爐煖閣佳人睡,隔簾飛雪添寒氣”?
錢嘉美偷偷瞄一眼炕上那擱滿書的小木閣,心想有書與長痘痘的帥哥相陪,這寒冬會過得格外地有風味吧?
“妾不怕死,謝謝爺留下妾。”她回道。
這裏的人都很害怕天花,她沒覺得有多可怕,
她穿越成原主前,本是中醫大的博士研究生,研究的便是各種病毒,包括傳染性很強的非典,天花算啥?
“嗬嗬,一起死。”四爺笑了一下,繼續靠在高枕上看書,隻當她不存在。
隻有她和曾經得過天花的蘇德培可以進入四爺的暖房。
蘇德培負責遞送從外麵送來的物品,她則負責近距離照顧四爺的起居飲食,包括給他擦洗身子。
給四爺擦洗時,她一眼看出那痘痘根本不像天花。
出於職業本能,她掀開他的深衣查看。
四爺立即捂住衣襟,怒問:“作甚?!”
“妾……妾隻是想給爺擦拭身子。”
“蘇德培!”他大喊。
蘇德培跑步進來。
“把她弄走!”
她觸犯他的底線了。
他最反感的就是這種耍手段主動投懷送抱、企圖越位的女子!
錢嘉美嚇得說實話:“爺得的不是天花吧?所以妾想看仔細點。”
“誰說是天花?是水花!”
水花?
水花不就是水痘嗎?
水痘跟天花完全是兩碼事,沒那麼可怕啊。
她打量四爺的手臂。
四爺手臂上的痘痘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