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就是宮裏複選的日子了。”坐在榻上左邊的男人麵色掩蓋不住的沉悶。
男人這話一出,坐在男人身旁繡著衣裳的婦人聞言也停了手。
“依著烏靈珠的容貌,複選估摸著是會留牌子了。”那婦人將手上的衣裳遞給丫鬟,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去,才說道。“雖說咱們家是皇上管著的上三旗鑲黃旗,可終歸已經與本家伊爾根覺羅氏離了十幾代,幾乎沒有來往了。”
婦人嘴上雖然說著貶低身份的話,可這心裏跟明鏡似的,知曉宗室貴族裏對這姓氏身份是什麼態度。
“就怕宮裏的貴人們看了烏靈珠的容貌,又惦記著這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家世,拿我的寶貝女兒做筏子,替他們博前程富貴。”婦人別過頭望著男人還低著的後腦勺,眼裏盡是對深宮的不喜。
祖上、坊間流傳了太多的傳聞。
那些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在紫禁城如何香消玉殞、如何平步青雲,那些個事尋常老百姓聽著隻是個茶餘飯後的消遣。
婦人卻是打心眼兒裏覺得,這深宮裏是多危險,多難捱的地方。
處處看人眼色,事事小心翼翼,哪裏會像在宮外自在。
婦人皺著眉頭道:“咱們家烏靈珠可是要當滿族姑奶奶的,誰稀罕宮裏榮華富貴,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做妾。”
雖不是家財萬貫,但好歹方氏自己經營生意多年,手裏的田產地契還是有些的,自己給女兒前前後後也攢了不少嫁妝。
“我就盼著複選烏靈珠能撂牌子,好回家自嫁。”
說到“自嫁”,那婦人眼裏閃動了一下,猛然站起身來走到男人跟前,抬起手對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下,臉上笑眼盈盈的:“我知道了,我這就給娘家寫封信去。”
婦人心裏對著這選秀規矩的埋怨,倒是隨著這拍下去的一巴掌少了些。
她也知道,選秀是逃不掉的,畢竟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皇上也不是白養著這些滿清子弟的。
“方棠音!”男人摸著被打的後腦勺,佯裝憤怒指著方氏的手道:“你寫信就寫信,你這手打我做什麼?”
男人大抵知曉方氏心裏的怨氣,被她拍了腦袋,也隻是瞧著她,裝出一副惱火的模樣,好討她歡心罷了。
方氏瞅見男人這幅樣子,仰首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我這是笑你布爾和簡直就是個木頭腦袋!”方氏抬手對著布爾和的膝蓋骨又是一下。
這玩笑似的又一下,倒讓布爾和心裏難受勁也淡去些,女兒若是留在宮裏了,他心裏也不好受。
望著妻子麵上的淺淺笑意,布爾和眸底泛出柔色:“好好好,我是木頭腦袋,音兒這是想到什麼好主意了,看你喜上眉梢的模樣。”
“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娘家別的雖沒有,這銀子卻是一大把。”方氏眯眼看著布爾和,嘴角慢慢上揚:“我寫信向我娘家借銀子去,砸鍋賣鐵也得讓我女兒撂牌子。”
布爾和聽了方氏這話愣了愣:“好,我家音兒說的對,砸鍋賣鐵也得讓女兒撂牌子。”
他直起腰來,手往前頭一伸,把方氏拉到身旁坐下,握著方氏的手道:“隻是這信還是別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