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四月,枯枝生芽,清明節剛過,那天沒下的雨全部攢到了這個無聊的周末。
下雨的梧桐鎮青山嫋嫋,景色別有一番風味。
沈流蘇在這裏生活了十七年,而今年也許是她留在梧桐鎮的最後一年。
因為還有兩個月,便迎來全國高考。
她不知道自己會去往何處,心裏沒有期待,沒有願望,也沒有任何追求。這裏的山水養人,尤其養心,養得人心波瀾不驚,無欲無求。
沈流蘇說不上很喜歡雨天,卻也不討厭雨天。
她喜歡下雨天出門,撐著一把油紙傘,踩著小破鞋,提著小碎花裙的裙擺,摘一朵雨中的玫瑰花,心情就可以好上一整天。
但今天,也許黃曆上標注了不宜出行。
沈流蘇在山腳下養牛的大草坪上撿了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
男人受了傷,身上纏著亂七八糟的降落傘裝備,頭發淩亂,臉頰多處被刮傷,這一身狼狽樣稱之為半死不活也不為過。
沈流蘇鬼迷心竅地湊過去試探他是不是還活著,哪知道這人竟然猛地一動將她手腕纏住,再然後,就閉上眼睛一副歇菜樣兒了。
將人送到醫院救治後,這人昏迷了兩天不醒,沈流蘇大好的周末就浪費在了一個陌生男人身上。
上學日她照常上學,放學了就順帶過來看一眼人醒沒醒,救人不圖回報都是假的,她這人實在,得盼著他醒來還錢。
住院要錢,診費要錢,她得連本帶利討回來。
“你這人怎麼還不醒?”沈流蘇把書包放在椅子上,圍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轉了一圈,仔細看著,這男人長得倒是挺帥,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關鍵還很白。
所以一定很有錢!
看著看著,沈流蘇試圖上手摸一把,結果手沒碰著,反倒被一雙突然睜大的眼睛嚇得後退了一步。
那是防備與疏離的狠戾眼神,特別駭人。
“你……醒啦?”沈流蘇呼了一口氣,拍拍胸脯走回椅子把書包拿起來抱著坐下。
“這是哪?”他眼睛一點一點恢複焦距, 嗓子沙啞地開了口。
“醫院,我救了你。”沈流蘇言簡意賅,掰著手指頭跟他數,“住院費,醫藥費,診療費,雜七雜八加在一起一共花了我一千八,四舍五入,你得還我兩千。”
男人皺了皺眉,視線微微聚攏,看清了麵前這個小姑娘的樣貌。
校服,書包,很正統的學生樣兒。
“對了,你的腿骨折了,暫時走不了路,不過醫生說沒到打石膏的地步,你既然醒了,就打電話喊你家人過來接你回去,順便把錢還了。”沈流蘇課後作業有很多,雖然成績一般般,但是作為學生就是逃不掉寫作業的命。
男人跟她對視了幾眼,腦子裏一片空白。
沈流蘇盯著他的表情咽了咽口水:“你該不是……失憶了?”
男人沉默數秒,開口:“不是。”
沈流蘇鬆了一口氣。
“我手機沒了,不記得任何人的號碼。”男人似乎有些懊惱。
沈流蘇:“……”
所以您這是賴上我了唄?
人清醒了,身上的傷口隻需要換藥處理,至於瘸了的腿,休養個把月就能好,沈流蘇再三斟酌下隻好選擇把人帶回了家。
“我叫沈流蘇,從你踏進我家門口開始按天收費,房租一天一百,夥食一天一百,醫藥費按小票上的數目計數。”秉著救人救到底原則,沈流蘇終究還是讓他進了自家門。
“季司衍。”季司衍坐在沙發上吃力地抬了抬受傷的左腿,一抬眼,瞅見沈流蘇從書包裏掏出幾張紙擺在桌麵示意他拿筆簽字。
“我不是白收留你,你是要付錢的,在這裏簽字畫押你以後就懶不掉了,這可是合同,有法律效益的。”沈流蘇見他毫不猶豫簽了字,心想這人的品格應該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