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沈容茵(完)(1 / 3)

沈容茵當了二十多年眾人眼中懂事規矩的縣主,誇她最多的是溫婉賢惠,是大方得體,她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乖乖女。

與沈歸荑幾乎是兩個極端,幾乎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她。

可她卻厭惡這樣的自己,她就像是戴著個假麵具,扮演著人人喜歡的安陽縣主。

她與沈歸荑交好,何嚐不是因為向往她。

她羨慕她能暢快笑,想騎馬便騎馬,想遊肆便遊肆,可以對不喜歡的事說不要,但她不敢,她沒有父母唯有一個幼弟需要庇護,她哪裏來的底氣說不呢?

誰又知道,她幼時最喜歡的就是能溜出府玩,能坐在父親的馬前,感受風吹拂過她耳畔帶來的春意。

此刻她確是燒糊塗了,也憋了太久。

隻有眼前這個人,可以讓她放心大膽得依賴他,在他麵前袒露自己的真性情。

她寢衣的長袖不住地往下滑,白白淨淨的手臂緊緊地摟著他的脖頸。

帶了幾分委屈地嬌嗔道:“為何躲著我?為何不肯見我。”

她的聲音因生病透著沙啞,甕聲甕氣的反而聽著就像是在撒嬌。

江星河記得曾經見過她這副模樣,但那會還是十幾年前。

她也是病倒了,郡王妃拘著她不許出房門,一日三餐都要喝很苦的藥,她便是這般可憐巴巴地紅著鼻子,喊他星河哥哥。

“星河哥哥,好苦啊,我想要糖畫。”

他那會才到她的身邊沒多久,一直以為她是個乖巧隻聽大人話的小姑娘,沒想到生病起來這麼可愛。

若是放在別的時候,他肯定不會搭理,可被那淚汪汪的眼睛盯著,他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真的給她買來了。

在看見糖畫的那一瞬間,她整張臉都亮了。

此刻再聽見她撒嬌的話語,他心中豎起的防線瞬間崩塌。

他的喉結上下顫動了下,半晌後啞聲道:“沒有。”

“沒有躲著你。”

“縣主,您病糊塗了,先放開我。”

昨夜他艾灸之後出了一身的汗,已經好多了,她也隻是發燒,不至於連意識都模糊了,她清楚得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她又在做什麼。

人在生病的時候尤為脆弱,也尤為大膽,平日不敢做的事,全在此刻爆發出來了。

她不僅雙臂纏著他,整個人也跟著貼了上去。

“我沒有糊塗,我清楚得很,我知道你是星河哥哥。”

“我好想你。”

在他離開的這半年裏,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你是不是也要拋下我了?”

爹爹為了國之大義,拋下了他們,娘親為了爹爹拋下了她與弟弟,現在連他也要拋下她了嗎?

她的聲音悶悶的,像是雨季被悶熱的果子,清甜間夾雜著酸澀。

江星河像是被無數根尖針刺在心口,光是聽見她的聲音,都覺得心疼。

“不會,永遠不會。便是你要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他僵硬的手掌虛空地握了握,而後抵著她單薄的背脊,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

“騙人,騙子,你明明就走了,我進京這麼久,你也不願意來看我一眼,我便是死了你也不會在乎的。”

“這不是來了?”

江星河難得看見她這般嬌纏的模樣,竟然生出一絲想笑的感覺來。

這真是冤枉極了,他前腳接了案子出京辦差,她後腳就入了京,兩人可以說是擦肩而過。

他剛回衛署交了差,就聽說她病倒了,真真是腳不沾地就過來了。

不過此刻與她這個病人也說不清楚,有些事還是得等她清醒之後再說為好。

“我先替縣主艾灸。”

“你為何總喊我縣主,我都叫你星河哥哥,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隻是縣主?娘親都喊我茵兒的。”

江星河喉間發緊,貼著她後背的手掌微微收緊。

屋內很安靜,靜到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過了許久,久到沈容茵都快睡著了,才聽見一聲似乎帶著試探,極輕的:“茵兒。”

在這寂靜的夜裏,這兩個字猶如落在池中的石子,帶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也愣了下,才攀著他的肩膀揚起了頭:“再喊一遍,我想聽。”

“茵兒。”

“還要。”

“茵兒,茵兒。”

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單調又親昵的兩個字,不知喊了第幾遍,他的唇上覆上了同樣柔軟溫熱的觸感。

他的雙眼下意識地睜大,而眼前的沈容茵卻半點都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甚至因為發燒,人也有些坐不穩,輕輕地覆了下,便又支撐不住勾著他的脖頸,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容茵的熱氣吹拂在他的脖頸處,江星河呆愣了足有一刻鍾,才伸手觸碰了下自己的唇瓣。

是真的,不是做夢啊。

少年的情思來得像潮水,他起先也以為自己隻是忠心於沈容茵,對她好在意她,也隻是下屬對主子。

直到她從五台山回來,就像是悄然盛開的鮮花,瞬間捕獲了他所有的目光。

那一夜,他便做了與她相擁的夢。

隔日起來,他的被褥都是濕的。

可他知道這是沒可能的,即便他父有官職,而他也不過是個侍衛,即便說得好聽些是首領,卻也改變不了他身份低微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