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鎮,名為鎮,其實隻是一座人丁不滿千數的大村落,名字就來自於鎮子口那棵須七八人合抱的千年老槐樹。
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斜靠在這棵槐樹下,手上拿著一個裝滿茶水的大葫蘆,發一會呆,渴了灌幾口茶,再接著發呆。
韓複原是鎮上的樵夫,但連自己都記不清已經多少天沒上山打柴了,每天從早到晚地躲在樹蔭下,直勾勾地望著鎮子口那條小路。鄉親們都議論說是因為與他相依為命的老母親突然去世,一下打擊太大,怕是得了失魂症,對他甚是同情,誰家中有了富餘的食水也不忘周濟一些,總不至於看著他餓死。
“唉,狗娃子真是孝子啊,可惜了!”議論到最後總是以這樣一聲長歎結尾。
聽著鄉人的議論,韓複隻能是心中暗自搖頭苦笑,不過有人送吃送喝總是好事,要不然自己還得為一日三餐奔波,受累事小,錯過了苦等的那人可就萬事休矣。
回想這段時間的經曆,韓複依然覺得如夢幻般不真實。他原本是二十一世紀天朝基層小公務員一枚,同體製內那些沒有後(台)的同僚一樣,薪資有限,晉升無望,默默地為少數人充當著墊腳石的角色。生活日複一日地過,不敢奢望為國家為人民做多大貢獻,隻求對得起自己那份微薄的工資,當然,如果領導板著臉訓話的次數少一點那就更好了。然而也不知衝撞了哪路神仙,這種一眼可以看到退休的平淡生活被突然間打破,他居然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想起來都怪自己耳根軟,成天被媳婦長籲短歎地念叨誰誰的同學已經是科長啦,誰誰的老公聽說要提主任啦,弄得不勝其煩,終於靠著三杯馬尿壯膽,買了東西衝到局長大人家裏“彙報工作”。結果好巧不巧,正碰上局長請了上級主管部門的某領導在家中品鑒紅酒順帶交流思想,而拎著大包小包的韓複自然就成了局長表現思想覺悟的上好靶子,一頓直觸靈魂深處的訓斥批判之後,被連人帶東西地扔出了門外。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韓複滿腦子就剩倆字——“完了”,然後拐角處突然出現兩盞遠光燈,緊接著就是一陣刺耳的刹車聲,感覺自己一下子飛了起來,等再次睜開眼……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其實冷靜下來想想,穿越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壞事,前世父母雙亡,無兒無女,工作沒起色,回家看臉色,那種生活實在沒什麼可眷戀的,有機會換個活法,挺好。
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盡管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樵夫,但小時也是在族中讀過幾年私塾的,雖因經常被村裏老人直呼乳名“狗娃”顯得有點不上檔次,但單論國學水平其實不比前世那些大學生差,倒是為他快速融入這個時代提供了不少便利。何況古代“向錢看齊”的風氣也沒那麼濃,漁樵耕讀不論窮富都算是正經行業,將來未必就混不出個前程來。最妙的是,這樵夫還是個孝子,全心伺候老母小半輩子,母親去世後連著三天滴水未進,除了哭還是哭,在鄰居幫襯下好容易安葬了母親,回到家中睹物思人,竟是又活活哭死過去,這才讓自己機緣巧合下得了這具身軀,順帶著還繼承了孝子的名頭,要說這年月好名聲可比金銀值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