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三年,數九寒冬。
“皇後衛氏,罔顧聖恩,旁或邪言,陰挾媚道,天命不佑,華而不實,殘害皇嗣,縱欲失德,密構奇衺,不能恭承祭養,焉得敬承宗廟,母儀萬邦,著廢為庶人,賜死,欽此!”
雪夜蕭瑟,滿地披霜,空曠陰冷的冷宮殿內蕩著獨屬於太監那不似人聲的尖啞之音。
“接旨謝恩吧,衛氏。”
殿內破敗的雕花牙床上,斜倚著一瘦弱女子,她氣息奄奄,如枯木般無動於衷,唯有一雙半闔的眼眸中偶有恨意湧動。
立在一旁的小太監見對方不跪不拜,捏著手指搶白怒罵道,“衛氏賤人,還當自己千尊萬貴的娘娘呢,還不趕緊跪下接旨謝恩?”
那小太監又往前走幾步,抬手欲要掌摑女子。
忽然,殿門大開,門外傳來一道嫵媚嬌笑聲,“呦,陳總管給衛錦泱上私刑這般趣事如何不叫上本宮一同高樂?”
薑蟬被婢女攙扶垮過殿門,她雲鬢高挽,珠釵繁複叮當,身著鏤金百蝶穿花嫣紅雲緞裙,外麵裹著白色織錦鬥篷,眉心一團如火盛放的貼花細鈿,扭著腰肢,嫋嫋行至殿中。
陳青隻略略躬身,“貴妃娘娘說笑了,這賤人不遵聖旨,咱家不過教訓教訓罷了,當不得私刑二字。”
宮規有律,嚴禁宮人私下用刑,陳青自然不肯落人把柄。
薑蟬嗤了一聲,“苦主將死之人,誰會去告發?陳總管膽子忒小了點,也罷,本宮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她說,你先退下去!”
貴妃風頭正盛,陳青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跟這位生嫌隙,他思量片刻,手掌一翻狀似不經意間打翻了杯盞中的毒酒,“娘娘請便,奴婢另去準備一杯。”
陳青退走,薑蟬一揮手,身後婢女拎上食盒,擺在大殿中落了一層灰的方桌上。
擺好,婢女福身,宮人魚貫而退。
等人走了,薑蟬端著的肩膀瞬間塌了下來,她隨性的坐到椅子上,親自斟滿酒杯,“聽說你三四天滴水未進,餓肚子挺難受的,衛錦泱,趁著還有餘溫,趕緊吃了吧。”
衛錦泱眼皮動了動,她緩緩睜開眼,“薑蟬,你來作甚?”
薑蟬笑了笑,“我家鄉有這風俗,黃泉路上不做餓死鬼,吃飽了再上路。”
衛錦泱譏誚的睨了一眼薑蟬,“鄲城何時有這種風俗,胡言亂語!”
薑蟬不以為意,自斟自飲,“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衛錦泱,後日便是本宮的封後大典,可惜你看不到了,我本意是求皇上讓你多活幾日,好見識見識本宮的風光,可惜他不願意呢。”
聽此消息,衛錦泱胸中鬱氣絞成一團,她恨!
恨趙景煜的薄情寡義,恨薑蟬的佛口蛇心,恨自己被假意蒙蔽雙眼,恨衛家百年清名毀於她手!
許是除了攔在路上最大的絆腳石,薑蟬心情愉悅,便忍不住多喝兩杯,話也不由多了許多,
“衛錦泱啊衛錦泱,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說你狂什麼狂,還看不上我?歌姬怎麼了?歌姬吃你家大米了?最開始我真的沒想陷害你,可是你看看你幹了什麼?我好心送你熏香,你扔了不說,還特意讓宮人沒鼻子沒臉的訓斥我一頓,打從那會兒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後悔,要讓你再也不敢輕視我!”
熏香?
衛錦泱隱隱有些記憶,就是白色像蠟燭一樣的物件,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個矮粗白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