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在最黑暗最肮髒的深淵裏,奈何命運眷顧,一束光從裂縫擠了進來。
每一個輾轉難磨的深夜,我都在想你。--唐木
......
大雨又開始淅淅瀝瀝下,整個南城籠罩在一層濃厚迷霧之中。
林棲卻不覺得看不清前路。
因為她剛拿到醫生遞給她的產檢單。她已懷孕三個月。
三月。
該是三個月前她陪他去旅遊時......
聽人說,人在旅遊心情愉悅時有的孩子,會長得很好看很聰明。
且唐木當年是全省理科狀元,考了七百二。
林棲回想著以往兩人恩愛纏綿,他細致入微照顧她,纏著她喊“姐姐”的模樣。心中對這個孩子又傾重許多。
這是連接著他和她生命的血脈,是他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想到這兒,林棲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出奇大方打了個出租車往兩人租下的住處趕。
滿目興奮到家門口,門沒關,他回來了?
她一個“唐”含在喉嚨還未完全喊出來,便聽到裏側傳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
那麼低沉好聽,曾經叫她於無數個他纏著她時,叫她沒法抗拒的聲音。
叫她醉生夢死,叫她放下一切毫不猶豫跟他在一起的聲音。
卻說著那麼狠毒褻玩的話。
他說:“她不過隻是我的一個玩物,玩玩而已。當不了真。”
她不過隻是我的一個玩物,玩玩而已。當不了真。
這一字一句,仿若鋒利且帶著冰峰的尖刀利刃,毫不留情直直刺入她喉嚨。
她本能往後退了一步,感覺渾身上下全都是麻木的。
心也被一雙大手緊捏著,產檢單被她拽成褶皺。
巨大的變動衝擊快要讓她呼吸不過來了。
若不是有一隻腳懸空到樓梯那一陣懸空感瞬間叫醒她,讓她憋著口氣緊抓著生了鏽的斑駁樓梯扶手,手心被鐵鏽尖銳部分刺入骨血,迫她麵對現實,說不定現在她已癱軟倒地。
她不知自己是怎麼從樓梯間下樓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讓淚憋回眼眶的。
整個人跟個機器人一般,沒有一點兒生機。喊了一個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兒時,她才恍然想起,自己竟沒有一點兒退路。
沒有家人。
學校寢室她也沒要,當初被唐木一聲聲“姐姐,別住寢室了,我租個房子,我們在一起好不好?我想你,一晚上看不見你我都活不下去”。
少年是外人眼裏出了名的暴戾壞蛋,禁欲,沒有人情味煙火氣。
卻偏偏在她麵前,像個要糖吃的單純孩子。那一雙明眸燦如星河。看向她時永遠清澈,撒嬌喊她一聲“姐姐”,叫她莫名心軟。
現在回想,她是著了他的道了。他真會演啊!
那些纏綿糾纏瞬間。
那些抵死相愛的日日夜夜。
她以為自己過往十幾年沒遇上他的那些苦日子,全都是上帝為了讓她遇上他設置的障礙。
上次回老家,她還在奶奶墳前大言不慚說找到了愛她的那個人,說自己要過上幸福生活了。
可是......
全都是假象,全都是騙子。
“美女,去哪兒啊?想好了沒?別耽誤我掙錢呀!”
司機的催促,叫林棲終於忍不住滴落兩滴淚出來。那滾燙的淚落在她嫩白手背。一下子燙醒了她。
“去G大。”
車子幾乎立馬衝出去。司機帶著疑惑目光從後視鏡看她。
她伸手擋住臉,緊張翻紙巾擦臉。
她沒想到,自己悉心修築的臉麵,從那個破爛小山村走出來,成為全村唯一一個上大學的人的臉麵。被擊垮,不過隻需要他一句話。
好在一道手機鈴聲衝破這死寂一般的沉悶氣氛。
“請問是林棲嗎?”
“我是。”
“去英國那個申請,我們有查詢到你主動放棄了。給你打電話,再三確認一下,你真的要放棄嗎?名額可是有限......”
“我去!”
她幾乎毫不猶豫著急著衝那邊喊。那舉動將司機都刺激到。
她又靠回去。
“我去,麻煩你們幫我辦理一下。好的,謝謝。”
掛斷電話,她緊了緊手裏手機,調整了一下麵部表情。
某個瞬間,突然開口說了句:“我要去英國留學了,激動了一點兒。”
不知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前麵司機聽。
司機道了句“恭喜”。
她點頭道謝。
城市夜景不斷在車窗倒退著,那一處出租房建築,早已不在她視線中。
永別了,南城。
願此生,再也無人叫我姐姐,用軟刀子一點點挖我這一顆寂寥早已空洞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