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 我的十八歲和三口氣(1 / 2)

《落日》reference_book_ids":[6933972994578467848]}],"2":[{"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8,"start_container_index":2,"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0},"quote_content":"《克雷洛夫寓言》reference_book_ids":[7177328685232426021,7077742391830023199,7267090249602305083]}],"13":[{"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68,"start_container_index":1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62},"quote_content":"《海闊天空》reference_book_ids":[7142873282079886344]}]},"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落日》是我的長篇處女作,距離提筆構思已經十八年,距離首次出版也已經十四年。

學佳讓我給這本書寫篇序言,這於我其實有些為難。今日之我,已經是個三十八歲的中年人,在寫作上走過了一條堪稱艱難的長路,跋涉過至暗時刻,對人生有了一番新的見識—對這本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的作品大加溢美之詞,難免顯得虛度光陰;指出它何處不成熟,又有違此文本似乎是用來王婆賣瓜的天職。

《克雷洛夫寓言》裏有一則名篇,叫作《青蛙和牯牛》,說一隻自不量力的青蛙,三次狠狠吸氣,拚命鼓起肚子,非要與牯牛比大小,終於肚皮脹破、悲慘死去。

這則寓言堪稱經典,諷刺了絕大多數狂妄超過天賦,膽量超過才華之人,我每次讀到,都難免感同身受,對青蛙物傷其類,對牯牛則多少生出幾分同仇敵愾來。

我十八歲那年,由大一升入大二,處在人生激烈變革的轉折點,也站在青春期的尾巴上。那一年,我曾經化身為青蛙,猛吸過三口氣,要與某隻龐然大物比試一番。

某個深夜,因為試圖援手一個朋友,我們四個沒有超過二十歲的年輕人臨時起意,趕夜班火車去一座隔壁城市。此事的緣起十分衝動,結局虛驚一場。我們正在容易義憤填膺的年齡,被一種毛毛躁躁的荷爾蒙驅動著,吵吵嚷嚷上了路。坐上綠皮車,一路非常興奮,與其說是去找人,不如說是一場熱血沸騰的少年探險。

那時候,車廂裏除了我們之外空無一人。忽然之間,汽笛長鳴,我們一起安靜下來,轉頭向車窗外看。我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被某種廣袤無垠的感覺攫住了—當時是深夜兩點,車過長江,江風浩蕩,一天明月,漁船上星星火火,黑夜裏的浩瀚江流,帶著一種亙古孤獨,像被倒拽著一樣闖入眼簾。

我是一個成年人了,那種感覺鮮活而激越,某種叫作“自我”的東西強烈到想要破體而出—懵懂之間,我們闖過了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邊界,未來的世界茫茫蒼蒼,正撲麵而來。

也是十八歲,上半年冬,我初戀了。

下半年初夏,我和母親的矛盾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爭執的由頭也不是那麼重要,可能是戀愛,也可能是別的什麼,但總而言之,我要拿回對自己生活的全麵控製權。

母女戰爭漫長慘烈,爭執得最凶的那個晚上,我變得沉默,前腳回家,洗了個澡,連幹淨衣服都沒換,穿上髒衣服就離開了。

我並沒有返校,而是轉身買了張票,去了一趟北京。

那是我第一次單身旅行,躺在臥鋪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迷迷糊糊醒來,華北平原的廓影在車窗外掠過,耳機裏無限單循著Beyond的《海闊天空》。

也是深夜兩點,我打開BP機,看到母親的留言命令立即回電,之後去了那趟車的吸煙處,站在晃晃悠悠的連接板上,想未來何去何從。那時候我還沒有沾染上吸煙的惡習,但有強烈的想要來一根的衝動—大概就是手裏要有一樣什麼東西,讓我有吸一口氣,鼓起肚皮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