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歲月漫長,我們慢慢度過(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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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格物

一、那樣一個帥氣多金、桀驁不馴的男生,怎麼會偏偏聽王嘉藝的話

伍經緯是一中高中部有名的混世魔王。

周一早上,同學們整齊列隊,正在莊重肅穆地升國旗,伍經緯踩著滑板悠悠然地躲過門衛進了校園。

他穿著肥肥大大的闊腿褲,褲子後麵印了一個白色骷髏頭,上身是件紅黑交織的大衛衣,帽子扣在頭上,將腦袋遮得嚴嚴實實。

伍經緯見語文老師正在前方彎腰係鞋帶,於是加快速度,湊近時一把將老師的假發扯下來。

“哈哈,原來老師跟我一樣,是個光頭!”他大聲嬉笑,引來不少學生回頭看。

那位語文老師已臨近退休,前段時間突然被查出了癌症,剛剛做完化療,頭發脫落,遂戴著假發。此時她被伍經緯如此捉弄,氣得渾身發抖。

可誰又教育得了伍經緯呢?

他被叫到校長辦公室挨批,依舊一臉不屑,梗著脖子不肯給語文老師道歉。班主任給他父親打電話,秘書接通推辭說伍總正在外地開會。最後學校領導隻能罰他在國旗杆底下站著,不認錯就不準回教室。

伍經緯當然不會乖乖罰站,他耳朵裏插著藍牙耳機,嘴裏碎碎念模仿裏麵的說唱,腳底板拍著地麵打節奏。

他的鼻梁高挺,眼睛細長,眼尾微微上揚,看上去率性不羈。頭頂上的太陽漸漸熱起來,照在伍經緯的光頭上,反射出一圈刺眼的光。

坐在二樓窗戶旁邊的王嘉藝注視伍經緯良久,不知是不是被他發現了,他抬起頭與她對視。

王嘉藝皮膚白白的,頭發天生栗色,眉毛上麵留著整齊的劉海兒,風一吹,劉海兒肆意飛揚,暴露出飽滿的大腦門兒。她趕緊用手按住劉海,遮住她平日很是介意的大臉盤。

這一瞬間,伍經緯嘴角微微向上勾出溫柔的弧度,耳機裏那些嘈雜的音樂、憤世嫉俗的歌詞仿佛統統消失了,隻聽見一隻小花貓“喵—”地叫了一聲,聲音很輕,跟王嘉藝平時的說話聲差不多,軟軟糯糯,就好像是一片羽毛輕輕地撩撥心田。

下課後,王嘉藝去操場上找伍經緯:“你……去跟語文老師道歉吧。”

“不,我才不。”伍經緯非常果斷,“上節課你沒背過古詩詞,她竟然在課堂上罵你腦子裏裝的是糨糊,害你哭了一節課。”

原來他是為了她。

王嘉藝垂下眼簾:“可能她那時身體不好,心情低落,說話比較衝吧。再說,我腦子笨,沒背過古詩詞,就應該挨罵呀。”

“王嘉藝!”伍經緯表情嚴肅,信誓旦旦道,“有我在,誰也不能讓你流眼淚。”

少年額頭上滲出細汗,他很瘦,一米八二的大個子細胳膊細腿,唯有肩膀寬平,衣服就算拖遝也能架出型來,在小個子王嘉藝麵前好像擎起了一方天空。

王嘉藝身穿藍紫格子襯衣,吸足了陽光的熱量,渾身發燙起來,熱度一直蔓延至臉頰。

她努力對上伍經緯的眼睛:“你去跟語文老師道歉吧,你今天真的做錯了。”

她看上去真的很希望他去道歉。

“那好吧。”伍經緯不再反駁,既然王嘉藝說他錯了,那他一定認。

他跟在王嘉藝身後,亦步亦趨地向辦公樓走去。三樓窗台上擺放了一大束馬蹄蓮,翠綠修長的花杆上開著潔白含蓄的花苞。伍經緯視力好極了,清清楚楚地看見天然形成的綠線包裹著花苞最高處突出的一角。

這花兒可真美啊,伍經緯腳步越發輕快,撓撓圓滾滾的腦袋,此時的他看上去憨憨的,完全沒了剛才的乖張,甚至還旁若無人地唱起歌來:“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她去放羊。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豪放的歌聲引來不少同學側目,大家紛紛投來不解的眼神,那樣一個帥氣多金、桀驁不馴的男生,怎麼會偏偏聽王嘉藝的話?

畢竟,王嘉藝實在太平凡了,個子不高,大餅臉,小眼睛,總是穿著不同顏色、土裏土氣的格子襯衣和運動褲,身上找不出一絲亮點。

二、“我記住你就行了,王嘉藝,高一F班。”

王嘉藝是高一下學期轉到一中來的,她剛來到這所學校,就聽到關於“惡魔王子”伍經緯的故事。據說他喝酒打架,頂撞師長,是方圓百裏叱吒風雲的“熊孩子”。

隻是那個年齡段的女生很奇怪,她們不會對規規矩矩做眼保健操、永遠考第一名的男生心向往之,反而對離經叛道的紈絝子弟格外青睞。

所以,王嘉藝課餘時間聽得最多的就是關於伍經緯的八卦,他逃課了,他挨批了,他剛騎了不到三個月的名牌變速車不要了,又換了一輛價格五位數的進口山地車,他語文摸底考試交了白卷……

王嘉藝向來安分守己,對這種愛出風頭的紈絝子弟退避三舍,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跟他產生交集。

那天中午放學,伍經緯騎著拉風的山地車在校園裏呼嘯而過,將追在後麵大喊“校園內不準騎車”的保安大叔遠遠地甩開。他穿過哄鬧的人群,扮酷地用力抬起前車把,山地車前輪順利地上了路牙子,騎進了人行道。

這時,突然有一個女生從草叢裏鑽出來,伍經緯猝不及防,一把將刹車按到底,結果連人帶車翻倒在地。

“啊!”伍經緯膝蓋磕出了血。

“啊!”王嘉藝慌了神,趕緊湊上去,“對不起,對不起……”

“走開!”伍經緯火冒三丈,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臉上時,愣了一下,仿佛在哪裏見過。

“你跑到草叢裏幹什麼?”他沒好氣地問她。

“我發現一個桑螵蛸落在了草叢裏。”王嘉藝攤開手掌,掌心裏是一塊褐色的類似棉花的東西。

伍經緯盯著那團髒兮兮的不明物,皺緊眉頭問:“這是什麼?”

“這是桑螵蛸,是螳螂產在樹上的卵幹燥後形成的,可以治療小孩子尿床的……”

“你叫什麼名字?”伍經緯打斷她,直截了當地問,“在哪個班?”

“我叫王嘉藝,在高一,呃……F班。”

一中根據學生成績分為ABCDEF班,王嘉藝因為入學成績差,被分到了最差的那個班。

伍經緯若有所思,目光繼續滯留在這個穿紫黑格子襯衫的女孩兒身上。

“我叫伍經緯,”他的表情認真起來,問她,“你記住了嗎?”

“啊?”王嘉藝吃驚,她的記性再不好,也能馬上聯想起身邊同學們頻頻提到的這個名字。

他就是那個“惡魔王子”,哎呀,她竟然害得他流血,這下慘了,還不知他怎麼整蠱自己呢。

王嘉藝咬著嘴唇,趕緊從包裏抽出一張紙巾,低下頭,恭恭敬敬地雙手呈上去。

伍經緯驀地嗤笑一聲,接過來按壓住傷口,然後扶著旁邊的樹吃力地站起身來。

他剛站直身子,緊接著又彎下腰去,王嘉藝眼睛餘光發現了,嚇得心髒跳到嗓子眼兒,還以為他受傷過重倒下去了呢。

伍經緯彎腰掏了掏褲兜,命令她:“伸手。”

“啊?”王嘉藝受驚,又不敢拒絕,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來。

“嗬。”她真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兔,伍經緯忍俊不禁,笑得合不攏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伸出手,緩緩地在王嘉藝的手心裏放了一塊太妃糖,薄荷綠的糖紙亮晶晶的,上麵印著一個大臉娃娃,紮著兩隻羊角小辮兒,呆萌的樣子倒是跟王嘉藝有幾分相像。

伍經緯逆著光,感覺有些刺眼,微眯著眼睛注視著王嘉藝。

“喂,我叫什麼?”他突然發問。

“啊?”王嘉藝蒙了,腦子嗡地一下斷片兒了。

林蔭道旁剛栽種了一批銀杏樹苗,纖細的樹枝上剛剛長出了翠綠的新芽兒,空氣中有新鮮的茉莉香,隱隱約約地混著大男孩身上特有的汗水味。

王嘉藝低垂著頭,臉頰通紅,周圍不停有同學好奇地伸著頭朝她這裏張望,畢竟她麵前這個男生是風雲人物呀。不過他叫什麼來著?她怎麼想不起來了?

“呃……”她緊張地摳著衣角,絞盡腦汁地回憶,哎呀,明明聽過他的名字好多次,就在嘴邊上的,怎麼一下子忘了?

“你叫……伍豎橫?”王嘉藝心裏急成一團兒亂麻,憑感覺隨口說了個名字。

“嗬,伍經緯怎麼成了伍豎橫了?”伍經緯哭笑不得。

“哦,對!是伍經緯!經線不是豎著的嗎?緯線不是橫著的?”王嘉藝記憶力不好,總是努力聯想各種圖像幫助自己記憶,她第一次聽同學說起伍經緯這個名字的時候,便聯想到了地球儀,經線緯線,豎線橫線,嗯,五條。

伍經緯“撲哧”笑出了聲,他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階,一隻手扶著山地車,另外一隻手朝她搖搖:“算了,我記住你就行了,王嘉藝,高一F班。”

三、“王嘉藝同學,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伍經緯很快轉到了高一F班,坐在王嘉藝的後桌。

一中教室裏都是單人桌,伍經緯原先計劃換張雙人桌跟王嘉藝做同桌,可一想,覺得這樣太突兀了,豈不是讓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司馬昭之心,於是他隻好作罷。

他來F班那天,教室裏一下子沸騰了,男生鼓掌,女生歡呼,班主任嘴裏小聲嘀咕著“物以類聚”,一邊用力敲黑板維持秩序。

全班隻有王嘉藝一個人低著頭,專心致誌地背誦著《蜀道難》,她看上去很不擅長記憶,口型斷斷續續,記不起來的時候眉頭緊鎖,用小拳頭敲打著腦袋,額頭上的劉海兒被蹂躪得亂七八糟。

伍經緯坐到王嘉藝後麵的座位上,拍拍她的後背,她這才轉過頭去。

伍經緯笑容燦爛:“王嘉藝同學,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王嘉藝一驚,彎彎的眉毛在額頭上跳了兩個台階一樣,小眼睛也睜得溜圓,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倉皇地轉回身,縮起腦袋,留給伍經緯一個後腦勺。

她早就聽說伍經緯睚眥必報,難道她上次害他摔了一跤,他就要追到她班上來報複?

“喂,你就是這麼歡迎新同學的嗎?更何況是我這樣一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美男子,你就不為所動嗎?”

但王嘉藝石化般一動不動,伍經緯拽拽她的馬尾辮,她不動;他拍拍她的背,再用腳踢踢她的凳子,她也沒反應。他突發奇想,抓起她的馬尾辮兒,用發梢輕輕地撩著她的脖子。王嘉藝這下癢得不行了,聳起肩膀用力蹭了蹭,可依舊不回頭。

窗戶開著,帶著茉莉花香的微風吹拂著灰藍色的窗簾,橫亙在兩人中間,伍經緯用的那張木桌表麵坑坑窪窪的,縫隙裏還殘留些許橡皮屑。

伍經緯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壁紙貼到桌子上,他一邊細心地將壁紙撫平,一邊小孩子氣地碎碎念道:“哼,你再不理我,我可真生氣了。”

課間活動時,王嘉藝跟其他同學結伴去了操場,伍經緯看她桌子上放了一個小塑料盒子,裏麵放了幾塊糖果,就把盒子拿到自己桌子上,待王嘉藝回來時,他故意耀武揚威:“我拿了你的糖哦。”

王嘉藝似乎很怕他,不吱聲,將頭埋到數學書裏繼續做題。

她是不是很討厭他?

伍經緯氣呼呼的,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麵,可他還是在上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秒鍾,把提前準備好的四顆費列羅巧克力放在了她的桌上。

從那天開始,伍經緯每天都會在王嘉藝桌子上放小甜食,周三上午芒果乳酪,下午草莓芝士軟曲奇,周四上午貓爪棉花糖,下午草莓雪媚娘,周五上午桑葚果醬糯米餅。

王嘉藝向來對甜食毫無招架之力,雖說她預感到他是為了報複她,可是甜食是無辜的啊。王嘉藝咂咂嘴,它們那麼美味,她……還是吃了吧。

當她吃完桑葚果醬糯米餅去洗手間的時候,經同行的女生提醒才知道自己的牙齒、嘴唇全被染黑了。王嘉藝站在鏡子前,用濕巾使勁兒擦嘴唇,可是那黑色怎麼也擦不掉。

哼,伍經緯肯定是故意的!

她呼哧呼哧地進了教室,一聲不吭,握著筆用力地在紙上寫著英語作文。

伍經緯又開始踢她凳子了,這下把她惹惱了,她咬牙切齒地轉過頭瞪伍經緯。

“怎麼了?”伍經緯正趴在桌子上打嗬欠,他揉揉惺忪的眼睛,因為半眯著眼睛,睫毛又長又密,俊秀的眉眼好像漫畫裏的王子。

“我……”王嘉藝心裏的氣話卡在嗓子眼兒,她想,伍經緯連老師說話都不聽,她又能拿他怎麼辦,若是再惹火他,肯定又要被他報複,於是她支支吾吾道,“沒什麼。”

麵前的伍經緯好像會讀心術,他注視著她,目不轉睛道:“隻要你說,我肯定聽你的。”

“那……你上課能別踢我凳子嗎?”王嘉藝看著伍經緯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試探。

“好。”他一口答應,隨即把大長腿收回來。

“你以後能慢點兒騎自行車嗎?太危險了。”王嘉藝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又馬上意識到不妥。

“好。”伍經緯很快作答,不知是不是王嘉藝的錯覺,她看到伍經緯的眼底竟然飽含……溫柔。

“我聽你的。”他說這句時很小聲,不過王嘉藝還是聽到了,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

四、“你放心,以後你的數學包在我身上。”

那天之後,伍經緯和王嘉藝的關係逐漸好了起來。

確切地說,是伍經緯對王嘉藝太好了。

早上他因為在校園裏騎車剛跟保安大叔大吵了一架,可轉眼看到王嘉藝,他馬上換了一副麵孔,嬉皮笑臉地朝她打招呼:“嗨,王嘉藝同學,早上好呀!”

王嘉藝開始見到他那副言笑晏晏、人畜無害的表情時,瞬間渾身起雞皮疙瘩,不知道這家夥心裏憋的什麼壞主意,可時間一長,她發現他好像是趕著當她的專屬仆人。

他每天在她的課桌上放兩份甜點,看見她瓶子裏沒水了便麻溜兒地去給她接水。有一次發現她臉上輕微起皮了,伍經緯直呼教室裏空氣太幹燥,第二天就送給她一個迷你加濕器,外觀是粉紅色的小豬佩奇,超級可愛。

王嘉藝愛不釋手,笑嘻嘻地問他:“你要是幫我往裏麵加點水就更好了。”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但伍經緯一拍腦門兒,連忙抱歉:“是小的想得不周到,客官您稍等。”

說罷,店小二附身的伍經緯從她手裏接過加濕器,腳底抹油般地衝了出去。

“哈哈。”王嘉藝直接笑噴,還從來沒人對她這麼順從呢。

伍經緯這下不打擾她學習了,不過他實在無聊的時候,會用手指輕輕地在她的背上寫字。

他寫得很輕很輕,像蜻蜓點水一樣。他想,這樣應該不會影響到王嘉藝吧,再說了,他一連寫了好幾次,她都沒反應,想必她感覺不出來。

王嘉藝學習很努力,可成績依舊沒有起色,尤其是數學。

周二下午第二節課上,她被數學老師叫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滿臉淚水,趴在桌子上啜泣。

伍經緯連忙將紙巾遞上去:“你別哭,是不是數學老師說話太狠了?我去找他理論。”

王嘉藝趕忙擺手:“不要!我學習不好,我是差生,挨批是應該的。”

“王嘉藝同學,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你一點兒也不差,因為你有這全世界最好的、金子般的心。”伍經緯目光炯炯道。

“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啊?”王嘉藝問。

“嘻嘻。”伍經緯撓撓頭,粲然一笑。

那笑容讓王嘉藝想起了中考結束那個暑假去青島看過的海,它是那樣的悠遠遼闊,海風帶著淡淡的鹹濕,從身邊拂過時,能把心裏所有的陰霾都吹散掉。

他問王嘉藝:“王嘉藝同學,我能幫你什麼忙?”

王嘉藝最大的心願就是提高成績,而數學又是她學習道路上最大的攔路虎。

“你幫不了我,我隻想把數學學好。”

“誰說我幫不了你?”伍經緯拍拍胸脯,“你放心,以後你的數學包在我身上。”

“你?”王嘉藝吸了吸鼻子,她沒聽錯吧。

五、這一次,伍經緯沒有聽王嘉藝的

伍經緯沒有說大話,第二天早自習,他便詳細地向王嘉藝講解了那道三角函數題。為了加強她對三角函數的理解,伍經緯在紙上畫著圖像,幫助王嘉藝理解誘導公式和性質。

他講得深入淺出,王嘉藝聽得入迷,崇拜得不得了:“天哪,你不是從來不聽課的嗎?數學怎麼這麼厲害?”

“嗬,本少爺不過是對學習不感興趣。但凡我隨便翻翻課本,那第一名就沒別人什麼事兒了。”伍經緯自鳴得意。

“我希望你以後能多翻翻課本,我太喜歡聽你講題了。”王嘉藝興奮不已。

“這個……考慮到你這丫頭天賦異稟,老夫倒是可以考慮收你為徒。”伍經緯在空氣中抓了兩把,假裝捋長胡子。

“徒兒謝師父!”王嘉藝抱拳作揖。

嘿嘿,他說她天賦異稟,這也太……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吧。

王嘉藝一直都清楚自己是個笨孩子,同樣的題目,老師講一遍,其他人就會做,而她要學四五遍才能參悟幾分。

所有人都認為王嘉藝很平庸,包括最愛她的父母。直到伍經緯出現,王嘉藝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一看見她,眼睛就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這讓她著實受寵若驚,她實在是想不出自己為何會得到伍經緯的抬愛。

“王嘉藝同學,晚上我們一起騎車回家吧?”伍經緯笑嘻嘻地遞給她一塊芒果千層。

“不行,你送我回家之後還要繞一大段路。”王嘉藝果斷拒絕。

“那正好可以多運動,班主任這兩周剝削了體育課來上英語課,我都沒有機會活動活動筋骨。”

“那也不行,我騎自行車很慢,跟不上你的速度。”

“那不是問題啊,我慢慢騎,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跟你講講題。”伍經緯竟噘起嘴撒嬌。

不過王嘉藝不吃他這一套,堅決道:“不行!”隨即轉回身。

王嘉藝騎的那輛自行車是叔叔不要了的,很多年前的款式,上麵的油漆快掉光了,因為淋過雨,表麵長了一層鐵鏽,騎起來吱呀吱呀地響,齒輪老舊,王嘉藝騎起來特別費力。

這一次,伍經緯沒有聽王嘉藝的。

下了晚自習,王嘉藝去車棚取自行車,誰知伍經緯搶先將她的自行車騎了出去。

他回頭朝王嘉藝咧嘴笑:“王嘉藝同學,我今天騎的是最南麵那輛藍色自行車,今天我們換著騎吧。”

“我不!”王嘉藝氣呼呼的。

伍經緯不理她,擺擺手,一意孤行地騎著她那輛舊自行車出了校園。

王嘉藝推走他的自行車,奇怪,這是一輛普通的自行車,並不是伍經緯平時騎的過山車,坐墊調矮了許多,王嘉藝騎起來很流暢。

她很快追趕上伍經緯:“你為什麼騎我的自行車?”

伍經緯最近超級愛向她撒嬌:“王嘉藝同學,不要生氣嘛,我發現你的自行車很棒耶,騎起來比一般車子用力,真是個練腿部肌肉的好工具。”

王嘉藝冷著臉:“我們兩個不順路,你趕緊騎著你的車回家吧。”

伍經緯顧左右而言他:“王嘉藝同學,背一下今天我給你講過的餘弦函數的性質吧,它的定義域、值域、對稱性、周期、單調性分別是什麼?”

“呃……”王嘉藝的注意力就是這麼容易被轉移,“餘弦函數的定義域是整個實數集,值域是……”

從那天開始,伍經緯堅持跟王嘉藝交換自行車,和她一起回家。兩人一邊騎行一邊討論當天的作業,有些題伍經緯沒來得及講完,王嘉藝竟然還能夢見他在繼續講。在昏黃的路燈下,伍經緯用力地蹬著老舊的自行車,額頭上滲出細汗,跟燈光交相輝映。他時不時地側過臉看她,欣賞著得意門生一點點進步,就跟個老夫子似的,欣慰一笑。

六、“王嘉藝同學,你別哭啊。”

王嘉藝擔心的事發生了。

關於她跟伍經緯的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學校裏蔓延開來,她先是感覺到自己走在校園裏,周圍有很多餘光上下打量著她,再是班主任在班裏強調不準早戀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慢慢地,同學們開始光明正大地議論起她跟伍經緯的關係了。

“你剛才來我們班還書的時候看清王嘉藝了嗎?”

“看清了,她長得那麼醜,伍經緯怎麼會看上她?難道她跟伍經緯門當戶對?”

“嗬,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又土又舊的,家庭條件怎麼會好。她家住禦景路的危房裏,我聽那裏的熟人說,她媽小時候在服裝廠打工,結果老板忽然跑了,工錢隻能用衣服頂,所以她媽就拿了兩大麻袋格子襯衣,她從小穿到大……”

女廁所裏,王嘉藝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兒,她默默地將灰白襯衣邊塞到運動褲裏,整理妥帖,聽外麵沒人了,才走了出來。

她真沒想到,如此平凡卑微的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學校裏的新聞人物,而且是負麵的。

對此,王嘉藝在潛意識裏提醒自己,一定要跟伍經緯保持距離,她開始慢慢疏遠他。

下課後伍經緯湊過來給她講題,她冷淡地回複自己明白了;伍經緯送她巧克力爆漿小蛋糕,她又退還回去,推辭說自己準備戒甜食;一連好幾天晚上,王嘉藝都謊稱家人來接,伍經緯隻好騎著小藍自行車先走。

王嘉藝站在二樓,透過窗戶看到伍經緯遠去時孤獨的背影,她心裏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快要窒息。她有好幾次捕捉到伍經緯被拒絕後黯然神傷的樣子,他是多麼關心自己的男孩呀,她很想很想接受他的好意,可是理智又使她看似決絕地推開他。

王嘉藝在確定伍經緯離開了之後,才下樓騎自己破舊的自行車回家。

周三那天中午下起雨來,王嘉藝吃完飯回教室時,看見有位撿垃圾的老奶奶沒有帶傘,於是她把傘給了老奶奶。

她本以為到了晚上,雨就會停下來,結果越下越大。

伍經緯拍拍王嘉藝的背,王嘉藝沒有反應,他又拍拍,叫她的名字:“王嘉藝同學。”

王嘉藝依舊沒有轉身,她上身往後移,貼到伍經緯的桌子邊,稍稍側臉問:“什麼事?”

“今天我載你回家吧,我帶了一件雨衣,可以供我們兩個人用,你坐在後座也能縮進去。”

王嘉藝咬緊嘴唇,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伍經緯:“不用了,我爸爸來接我。”

伍經緯沒有再堅持,放學之後他便先行離開了。

王嘉藝望著外麵的瓢潑大雨,她父母晚上都上夜班,根本沒空來接她,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冒雨回家了。

王嘉藝下了樓直衝車棚,發現自己的車筐裏竟然放著一件黑色雨衣。

難道這是伍經緯留下來的?

王嘉藝疑惑,伍經緯怎麼知道自己沒帶傘?再說了,她跟他說家人會來接,難道他知道沒有人接送她?

王嘉藝捧著那件雨衣,不免擔心起伍經緯,他把雨衣留給她,自己怎麼辦呢?上帝保佑,他可千萬別淋雨生病。

王嘉藝那天晚上沒睡好,天一亮就去了學校,她到的時候伍經緯還沒有來,她等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上課鈴響了,伍經緯還是沒有來。

王嘉藝惴惴不安,都怪她,幹嗎要撒謊?如果昨晚她跟他一起回家,同用一件雨衣,他就不會著涼了。

下午,伍經緯終於來了,他戴著口罩,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王嘉藝趕緊去給他倒了杯開水。

“你生病了?”王嘉藝問他。

“昨晚發燒,現在好多了。”說著,伍經緯咳嗽了一陣。

“對不起。”王嘉藝垂著頭,十分內疚。

“沒關係啊王嘉藝同學,你沒聽說酷酷的男孩都不打傘也不穿雨衣嗎?你沒看見我昨晚在雨中飛馳的身影有多帥。”

他越是大大咧咧地掩飾,王嘉藝就越是自責,她為什麼要為了改變別人的看法而去傷害伍經緯呢,想到這裏,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伍經緯,對不起。”

她一哭,伍經緯就心慌,手足無措。

“王嘉藝同學,你別哭啊。”

“你看,我今天給你帶紅絲絨蛋糕卷了。”

“你別哭了好不好?我真的沒事,你昨晚沒淋到雨吧……”

七、“伍經緯,我也喜歡你。”

伍經緯認識王嘉藝以來,身上的鋒芒被柔化了,他開始認真學習,成績突飛猛進,他的光頭上長出了頭發,在王嘉藝的慫恿下,去剪了規規矩矩的平頭。他不再在校園裏騎車,不再渾身是刺兒,甚至老遠見了老師,還會招手問好。

伍經緯曾經的一大群擁躉們紛紛扼腕歎息,那個自由灑脫、熠熠生輝的少年,如今已泯然眾人矣。

然而王嘉藝卻不這樣認為,現在的伍經緯開朗豁達、勤奮上進,這才是朝氣蓬勃的好少年嘛。

高考前一天,伍經緯感覺自己已經掃清了所有的知識盲區,勝利在望,於是他美滋滋地用手托腮,百無聊賴地輕輕在王嘉藝背上寫道:我好想上廁所,可是我沒帶衛生紙。

他剛剛寫完,王嘉藝轉身給了他一卷衛生紙。

伍經緯驚訝:“你怎麼知道我需要這個?”

王嘉藝答:“你剛才不是在我後背上寫了嗎?”

伍經緯吃驚得嘴型呈O字形:“你能感覺到我在你背上寫的字?”

“嗯。”

“那你能感覺到我寫的什麼字嗎?”

“能呀。”

“啊?”伍經緯目瞪口呆,他之前在她後背上寫了那麼多字,豈不是暴露了嗎?

王嘉藝得意地晃晃腦袋,瀟灑地轉回身,留下伍經緯自個兒咬牙切齒地捶胸頓足。

說來奇怪,王嘉藝感覺自己好像有特異功能,能根據伍經緯寫的筆畫組合成字,即使他寫得很輕很輕。

在她考試成績慘淡,心裏難過的時候,伍經緯在她背後寫:王嘉藝,在我眼裏,你是最棒的。

在其他同學孤立她的時候,伍經緯在她背後寫:王嘉藝,隻要你轉身,我永遠在你身後。

還有一天中午,王嘉藝趴在桌子上打盹兒,忽然感覺伍經緯在她後背上寫字。

那次他寫了很多很多,他說他五歲就跟王嘉藝認識了,那時他母親生了重病,父親做生意常年不回家,幼兒園的小朋友們知道他母親生病後,紛紛排擠他,說他身上有傳染病。那時的他膽小軟弱,隻知道哭,隻有王嘉藝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裏放了一塊草莓夾心糖,她說願意做他的好朋友。

或許是小時候受的欺負太多,伍經緯長大後恨不得與全世界為敵,證明自己不好惹,是王嘉藝給了他與全世界和解的勇氣。

他希望為王嘉藝做點事,在知道她苦於找不到學習竅門之後,他開始摸索學習方法。他利用一切時間學習,並請了各科老師給自己補課,這才有了幫助王嘉藝的資本。

高考前後的一段日子,天空中總是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像是在戀戀不舍地揮別一段青春。

伍經緯的成績全市第三,可以選擇任意一所名牌大學,王嘉藝也發揮得不錯,雖說並不出類拔萃,但選個一本綽綽有餘了。

好不容易碰上個好天氣,他們相約去河邊散步,王嘉藝穿了條白色連衣裙,娃娃領、泡泡袖,中間束著一根櫻粉色腰帶,伍經緯眼睛都看直了,盯著王嘉藝憨憨地傻笑。

“閉上眼睛,伸出手心。”走到樹蔭下,他才開口。

王嘉藝以為他又要在她手心裏放糖,無奈地聳聳肩照做。

伍經緯把東西放在她手心,然後繞到她身後,在她背上寫了四個字。

王嘉藝在心裏念出那四個字後馬上睜開眼睛,發現手掌心放著的,是一束玫瑰花。

她將玫瑰花放到鼻下聞了聞,臉頰微紅,笑逐顏開,一字一句地回複伍經緯:“伍經緯,我也喜歡你。”

他曾說她是他的天使,帶他逃離陰霾與黑暗,而他又何嚐不是她的騎士,保護她,照顧她,給她自信和力量,使她臉上的笑容純粹而美好。

“你笑起來真好看。”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隨即將她攏入懷中。

陽光明媚,惠風和暢,真是個好日子。

喜歡你,套路你

文/寒小墨

一、我的蓋世英雄是拎著飼料來的

田呦撞見秦凰時,她正被三萬隻雞追得滿山跑,披頭散發、神色驚慌,毫無形象可言。

她也不曉得這群雞為什麼都跟發瘋似的追她,也聽不懂混在雞群裏衝她大嚷方言的雞場老板在說什麼,反正她就聽到無數個“跑”,於是一秒鍾也不敢歇,抱著寧肯累死也絕不被雞啄死的決然之心死命地往前衝。

就在她衝得快丟掉這條小命時,一個穿藍大褂的男人不知從哪兒竄出來,手裏提著一包雞飼料,英勇地擋在她麵前,抓飼料、撒飼料,動作流利,一氣嗬成。

“咯咯噠,吃飯了,不要搶,都有的吃。”

這個拎著飼料踏泥而來拯救她的男人就是秦凰,是這家養雞場的養殖顧問。

田呦是市畜牧局的工作人員,最近受他省禽流感影響,局裏安排人對鄉鎮養殖場進行監察。田呦入局沒兩年,因此被派到相對偏僻的官帽山雞場。

雞場裏的雞都是散養,白日裏,雞都滿山溜達。因為田呦要去,雞場老板才提前把它們聚在雞棚裏,等田呦到了,再統一放出,好讓她一覽全貌。

田呦發誓,她跑不是因為怕雞,而是作為一個密集恐懼者在看到幾萬隻長得差不多的玩意兒浩浩蕩蕩朝她湧來時該有的反應,而且雞場老板都喊她跑了,她能不跑嗎?!

雞場王老板很冤枉,一邊端瓜子招呼田呦,一邊用生硬的普通話說:“妹嘞,我一直是喊你別跑別跑,雞不啄人,它們就是把你當成撒飼料的,看到你跑就跟著你跑。”田呦聽得很崩潰。

檢查工作不難,上頭早就下過文件,要雞場每日對雞的健康做抽樣調查並做好記錄。田呦這次來就是查看雞的健康情況,檢查雞場消毒防疫措施是否到位。

“這是這半月的記錄,您看看。”趁著田呦跟王老板聊天的空當,秦凰拿來記錄本。

秦凰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溫溫和和的,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個溫柔含蓄的人。他的皮膚不白,是健康的麥色,五官算不上驚豔,拚在一起卻格外耐看,眉宇間有學者風範。

一瞬間,被雞追的尷尬陡然增大,大得讓田呦想流淚:為什麼會在一個有身高、有模樣、有內涵的優質小哥哥麵前丟人?說好的穩重型美少女人設呢?

“領導?”見她發愣,秦凰輕輕喊她。

田呦回過神,紅著臉忙說道:“不敢不敢,記錄在這兒是吧,好的,謝謝你。”說罷,她趕緊拿過秦凰手中的記錄本,假裝嚴肅地看起來,殊不知臉都紅到耳根了。

秦凰見狀,轉身從櫃子裏翻出一把扇子,半蹲著身問道:“領導,要扇子嗎?”

現下正是三月中旬,雖然溫度有回升,但也不至於熱到扇扇子吧?田呦正要拒絕,就聽秦凰很是憂心地說:“我看領導你熱得臉都燒紅了。”

“……”

他怕是個鐵憨憨,分不清熱紅跟害羞紅嗎?

好吧,不管哪種紅,外顯出來都是臉紅。但是他都這樣說了,那就隻能是熱紅。田呦趕緊以手為扇,急急說道:“熱,實在是太熱了。”

而此刻,站在門外看雞的王老板攏攏身上的棉衣,很疑惑:這哪裏熱了?

秦凰對雞場情況的記錄相當細致,而且從墨跡上看,都是每天記的,不像是臨時湊任務填上去的,這讓田呦很欣慰,在心裏默默給秦凰頒了一朵小紅花。為了挽回自己失掉的麵子,彰顯公職人員的穩重,田呦掏出手機,一本正經地說:“秦老師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值得所有養殖場老板學習,我要拍回去當宣講材料。”

拍完數據,接下來就是查看雞場環境。正如秦凰所說雞場每天都有消毒,田呦進到雞棚時還隱隱聞到消毒水的味兒。這個點兒雞們大都滿山轉悠,隻一隻頭頂大紅冠,翅膀金紅到發亮的大公雞在角落裏打瞌睡。田呦一眼就認出,這是追她的帶頭雞。

“啊!是它,帶領群雞追我的就是它!”發現大頭目,田呦氣憤地拽住手邊的藍大褂。

秦凰的藍大褂本就寬鬆,被田呦這一拽,頓時垮了一半,露出裏頭的米白色襯衫。田呦趕緊鬆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的,領導。”秦凰把藍大褂往上拉了拉,“對,就是總裁帶頭追你的。”

總裁?!田呦一臉哲學三問的迷茫,指著大公雞不確定地問:“它叫總裁?”

秦凰肯定地點頭:“是的,它叫總裁。”

這名字實在是……小說看多了嗎?

“三萬隻雞,不會每隻都有名字吧?”田呦有點懷疑人生了。

“那當然不會。”秦凰蹲下身伸出手指頭,衝大公雞“咯咯噠”幾聲,又扭頭看她,“想不想知道原因?”

雞棚不是全封閉的,有陽光從屋頂跟牆壁的連接處照進來,秦凰仰頭看她,麵龐迎光,雙眸在陽光中泛起點點晶瑩,晃得田呦暈了一下子,連帶心跳都亂了。這對於一個二十六年的母胎solo來說,是種很奇妙的體驗。不過身為一個公職人員,田呦時刻記著工作第一,不得不暫時將這朵小煙花藏進心窩,迷迷瞪瞪地跟著秦凰蹲到棚子外的土坡上……逗雞?

是的,逗雞。

“咯咯噠,總裁,來。”秦凰拿出一包瓜子,蹲到田呦旁邊,抓出幾顆瓜子朝地上一扔。

“看好。”秦凰低聲對她說道,溫熱的氣息掃到田呦的耳尖,險些又在田呦心上炸出一朵花。

隨著秦凰的呼喚,原本還發著呆的總裁突然亢奮了,張開大翅膀朝他們撲來。田呦下意識往秦凰身後躲,躲完又覺得此舉太丟公務員的臉,於是又往外挪了挪。

讓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總裁居然在嗑瓜子,嗑完皮是皮、仁是仁。在它身後,一隻翅膀同樣金紅的母雞不緊不慢地啄瓜子仁吃。有沒眼色的想來分食,被總裁撲扇著翅膀打跑了。

“知道它為什麼要叫總裁了吧?”秦凰的語氣裏透著幾分得意,“有實力,還寵妻,羨慕吧。”

羨慕,實名羨慕,可羨慕裏怎麼有點惱火:這該死的愛情,居然讓她淪落到去羨慕一隻雞!

完成工作已是下午一點。本著不拿群眾一粒米的原則,田呦再三謝拒王老板的午飯邀請,王老板見她不肯吃飯,就挑了兩隻肥雞要她帶回去,雙方你推我讓十個回合後,秦凰轉身進屋,拎出一個塑料袋。

“領導,把這麵包拿上吧。”秦凰將塑料袋遞給她,裏頭有幾片麵包跟一瓶礦泉水,“從市區開車過來要一個多小時,餓駕罰款,還不安全。”

秦凰說得很正經,一時間讓田呦迷惑:幾時餓駕也要罰款了?不過餓著開車確實難受,就是有點打臉,明明之前說了不拿群眾一粒米。

田呦一臉“我也是不好拒絕”的笑,說:“秦老師都拿出來了,那我就不客氣。”說罷她就伸手去接,手指頭卻不小心滑過了秦凰的手掌心,手感不是很好,有點糙,可這粗糙卻讓她的心尖兒直癢癢。

她忽然有點不想走,忽然有點不甘心!

“秦老師,我能跟您拍張照嗎?做宣傳資料用!”本來都轉過身去的田呦忽然又轉過身說道,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再加個微信吧,局裏有文件,我可以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行啊,那太謝謝領導了。”秦凰環顧四周,指著有段距離的雞棚說,“就去那兒拍,有雞又有棚。”

田呦醉翁之意不在酒,聞言忙點頭跟著他朝雞棚走去,沒看到秦凰向王老板比了個手勢。等她開車回單位,下車時才發現後座上擱了兩盤蛋。

這一晚,田呦對著兩盤蛋,失眠了。

二、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田呦從不失眠,因此這次失眠引起了她極大的重視。在寫了一上午的彙報材料後,她深刻認識到,讓她失眠的不是蛋,而是人—她拿了群眾的蛋,她還是不是名好黨員?而這個讓她“失足”的人,是不是應該負相應的責任?

一番心理建設後,田呦給秦凰發了個哭臉:“秦老師,因為你們的蛋,我被思想教育了,嗚嗚嗚。”

秦凰幾乎是秒回:“我們的錯,那要不把蛋退回來?”

退什麼退,她媽媽都煎了幾個荷包蛋了,還一個勁兒地說蛋香。

“退不了了,充公捐食堂了。”

“味道怎樣?”

“香。”

聊天最尬的是開頭,隻要頭開順了,後麵就好辦了。

田呦以雞為契機,從網上搜羅了一堆有關雞的疑難雜症,保證一日五問的學習勁頭向秦凰谘詢,並在其中插科打諢地套秦凰的信息,從年齡到戶口,從學曆到火鍋喜好。田呦驚喜地發現,他倆都喜歡涮香菜跟魚腥草。他倆的匹配值在田呦這兒單方麵飆升,她做夢都夢到跟秦凰一起喂雞。

工作時還好,一閑下來,田呦就忍不住看手機,看秦凰有沒有發消息,要麼就把他倆的聊天記錄逐條看一遍,實在把持不住了就上網找問題戳秦凰,然後浮躁的她就歡喜又安心了。這滋味真是像極了愛情,龍卷風一樣的愛情,成功地讓田呦的方向盤打偏了。

看著眼前樹木茂盛的青山,聽著耳邊隱隱傳來的雞叫,田呦害羞地把臉埋進方向盤。她發誓,她不是故意來這兒的,她隻是開車出門轉轉,一不留神就轉到這兒了。

田呦搖下窗玻璃,胳膊抵著窗框,手掌托著頭,目光掃向半山腰。偶爾看到一個農作的人上山下山,她如臨大敵般,一顆心七上八下,不過每次都以鬆口氣的失落收場。

秦凰這會兒在幹什麼呢?撒飼料?逗總裁?還是滿山撿蛋?田呦想得入神,完全沒注意車子另一側有個人明明已經走過車頭了,又倒了回來,直到耳邊傳來一道吃驚的聲音。

“領導?”秦凰半彎著腰朝車裏看。

目標出現得太過突然,田呦方寸大亂,生怕秦凰誤會,慌忙解釋道:“秦老師,好巧啊,我是來散步的,我沒想到會遇到你,你怎麼在這兒啊?”

這是說的什麼話啊!田呦真想一頭撞死在方向盤上。

“我在這兒上班呢。”秦凰接得十分自然,“那領導要不要上山坐坐?”

多麼和諧的對話,田呦保持偶遇的驚喜開車上山,心裏卻慌得不行。她怕不是喜歡上了一個缺心眼兒的?這麼拙劣的演技他都看不穿嗎?

見到田呦來了,王老板十分欣喜,問她今天怎麼來雞場了。田呦還來不及開腔,就聽秦凰接話道:“舅舅,領導是散步散到這兒的。”

“那小田很有閑情啊,從市區過來快一百公裏呢。”

“那可不。”

這舅甥倆對答得十分真誠,但田呦聽得頭皮發麻,總覺得秦凰是成心嘲笑她,可他真誠的表情又讓人覺得他不是那種人。

田呦正尋思著找點話題翻篇,就看秦凰走到一旁接電話,方才還跟王老板說笑的他一下子嚴肅起來—是隔壁山上的養殖戶給他打的電話,請他無論如何都要過去一趟。

秦凰動作很麻利,回屋收拾了幾分鍾,提上藥箱就騎上小電驢要下山。

難得的獨處機會,當然不能放過!田呦眼疾手快,立馬自告奮勇要當司機送他過去。秦凰猶豫了一瞬,才笑著點點頭。

三、散步百裏就為看你

田呦不是睜眼瞎,秦凰那一瞬的猶豫她是看到了的,雖然有些別扭,卻還是裝作沒看到,興致勃勃地當司機,心裏卻暗暗較勁:難不成他在那山裏藏了美人?

“你去給別家養殖場看雞,王老板不會多心嗎?”嫌沉默著尷尬,田呦找話說,“都是競爭對手。”

秦凰不以為然地笑笑:“沒事,我舅不計較。養殖戶都不容易,大家都是一處的,能幫就幫了。”

先前聊天時,秦凰說過他是學畜牧養殖的,研究生畢業後就把重心放到了雞鴨養殖上,不僅要幫養殖戶提升肉質和蛋的產量,更重要的是幫養殖戶防治雞鴨疾病。

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這座山的條件不如官帽山,水泥路沒有修上山,田呦隻好把車停在山腳,跟秦凰徒步上山。

他們還沒走進雞場,一個中年男人就急匆匆迎了上來,滿臉焦急。他姓楊,是這家養殖場的老板。秦凰也沒跟他寒暄,直接問:“都隔離了嗎?”

楊老板忙說:“隔離了,隔離了,我帶你去。”

田呦不傻,光聽“隔離”兩字,她就猜到是什麼情況了。果然,楊老板將他們引到臨時搭起來的雞棚外,雞棚裏有一二十隻雞病歪歪地躺在地上。

“什麼時候出現症狀的?”秦凰一邊套防護服,一邊問。

“具體時間我也不曉得,我是今早看到這些隻雞蔫蔫的,吃的也少,才覺得不對頭的,這咋辦啊?”

“上報給畜牧局啊!”田呦飛快地接話,語氣嚴肅,“按照畜牧局的文件,一旦家禽出現禽流感症狀就要立刻燒掉,防止病毒擴散,上頭不是早就說過嗎?”

“你是哪個?”楊老板很不高興,“咋個那麼歹毒?人得病了還得搶救一哈,憑啥子雞得病了就要燒死?”

這什麼歪理?田呦正要同楊老板理論,就聽秦凰說道:“楊叔,這是我朋友,在機關工作,所以很聽話。我先檢查下雞的情況,楊叔你再去看下,看看還有沒有雞出現這種症狀。”

楊老板“哎”了一聲,大步流星地走開了。田呦身為公職人員,一向按規章辦事,今天被嗆,心頭很不高興,責備道:“秦凰,你作為醫生,這些利害關係你知道的……”

“先把口罩戴上,我藥箱裏有。”秦凰轉身看她,隔著防護服,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渾濁,“是應該這樣處理,但就像楊叔說的,人得病了還得搶救一下不是嗎?這些雞都在感染初期,細心治療還是能救的。如果是隻處理這一二十隻還好,但現在是疫情期,按照往年的操作,估計雞場所有的雞都會被處理掉。”

養殖戶舍不得處理雞,向上隱瞞疫情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但好多都成了爛攤子,最後背鍋的還是他們畜牧局,被批評防疫檢查工作不到位。

“我理解楊老板的心情,可總不能因為怕損失就鋌而走險吧?萬一傳染了人怎麼辦?”說到這兒,田呦恍然大悟,“難怪我說要來時你猶豫了一下,你就是不想讓我知道,怕我跟上頭彙報。我不知道就算了,我都知道了還不上報就太失職了。”

“領導,就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負責把這些雞治好。這期間我會讓楊叔給其他雞加強疫苗,每天三次消毒,我保證不會讓染病雞的數量上升,可以嗎領導?”

秦凰說得誠懇,隔著護目鏡,田呦也看到他誠摯的雙眼。

“你讓我很為難,明知道是這樣,你就不該讓我來。”田呦說。

“那不是怕領導生氣嘛,萬一再不理我了怎麼辦?”秦凰笑著說。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田呦白了他一眼,心裏明明有些惱火,卻又莫名地嚐出一絲絲甜味。

“好了,領導,我要去給雞看病了。你去別處轉轉,要麼直接回車上等我。”說罷,秦凰提著藥箱進了雞棚,留下田呦在外頭幹跺腳。

田呦沒有立刻回車上,而是本著敬業的原則在雞場裏這看看、那瞅瞅,還看了雞場的記錄本。也難怪楊老板的雞場會出問題,局裏交代的記錄事項他都沒照辦,本子上數據倒是寫滿了,但一看就知道是為了應付檢查臨時填的。

正巧楊老板看雞回來,兩人就檢查的問題聊了起來。雖然不喜歡田呦之前的“燒雞”言論,但楊老板也是個耿直的人,對於田呦指出的他工作上的疏忽,他接受批評,表示以後一定認真對待上頭交代的任務工作。

聊著聊著,他們又聊回病雞的事了。

楊老板無奈又難過地說:“小田啊,不是我自私不上報,是真的報不起。上回禽流感我就報了,結果一棚子的雞都給埋了,明明有些雞還活蹦亂跳的,但他們不管,隻要接觸過病雞就全部處理了,我到現在都還沒回本,真的賠不起啊。”

上回禽流感還是三四年前,那會兒田呦都還沒進畜牧局。

“你也看到了,我這些雞都是散養的,我咋能保證其他雞沒有接觸過病雞?要是上頭還是按全部捕殺處理,那還不如殺了我。我光租山一年就好幾萬,還不算養雞的成本,這批雞才剛開始掙錢就出了禽流感。你說說,要是把這滿山的雞都殺了,那是不是跟要我命沒啥差別?”

“但是禽流感會傳染人。”田呦忍不住說。

“我曉得,但秦老師說了,隻要做好防護,就問題不大。”楊老板歎口氣,“秦老師是好人,會定期給我們這些養殖戶上課,還幫雞看病。這種時候,也隻有他敢上門看病雞了。”

秦凰給雞看完病已經是傍晚了。聽說病雞有救,楊老板感激得熱淚盈眶,黯淡了一下午的雙眸終於被黃昏點亮了。

老實說,田呦看得有些感動,又有些心酸。

天黑得很快,車子沒開到半路上,夜幕就垂了下來。山路彎曲,又沒有路燈,一路上,田呦開得十分小心,連帶著秦凰都提著一口氣,直到上了大公路,才重重出了口氣,笑嘻嘻地說:“領導,謝謝你。”

這秦凰是戴了麵具嗎?給雞看病時,他嚴肅得都快成石雕了,這一換場景,就又成了那個會跟她“嘻嘻嘻”,蹲牆角看總裁嗑瓜子的二貨凰了。

“謝什麼謝,我跟你說,我要是因為這事丟了飯碗,你要負責的。”田呦板起臉。

秦凰往她這邊湊了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真誠地看著她:“怎麼負責?”

天啊!他不知道勾引司機有風險嗎?!

田呦趕緊直視前方,一臉嚴肅地說:“養我。”

車內空氣凝滯了兩秒,連秦凰都愣住了。田呦恨不得一頭撞方向盤上,她原本隻是想開個冷玩笑,遮掩下她慌亂的心,可哪曉得這玩笑冷過了,於是又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讓我丟了飯碗,那你是不是就要賠我飯碗,就要當我飯碗,就要養我?你懂了嗎?我說的不是那個養,而是這個養,懂?”神啊,她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麼?!

“領導放心,我懂,我都懂。”秦凰鄭重地點頭。

田呦崩潰:我說什麼了,你就懂,懂個什麼啊。不行,她一定要轉移話題,她穩重美少女的人設不能崩。

“楊老板的雞確定能治好?”田呦一秒站回國家幹部立場。

“差不多,領導明天還出來散步嗎?”

話題有些跳躍,田呦一下沒跟上,疑惑道:“散步?”

“對啊。”秦凰語氣誠摯地說道,“像今天這樣散步到雞場。”

田呦:“……”又開始了嗎?還不能翻篇了是嗎?

“領導要是散步的話,就幫我帶些獸藥過來。”

這叫什麼?剛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她先前還發愁找什麼理由來見他,這回好了,光明正大,但矜持還要拿住,畢竟她是穩重型美少女。

田呦低咳一聲,拿腔作調:“我明天本來是不散步的,但出於對楊老板的關懷,我就勉為其難散一次步。”

四、我男人,我罩著

秦凰開的藥都不算難買,當晚田呦就按照他的清單采購好,還拍了張照片發給他,得到了他的口頭表揚。第二天一早,田呦就帶著藥“散步”去接秦凰,還特意換了身漂亮的衣服,細致打扮了一番。

可惜一身精致都喂了雞,秦凰跟沒看出她刻意打扮似的,目光完全沒有在她身上徘徊逗留,更別說有被驚豔到的神情了,反倒是一個勁兒地誇一隻母雞的羽毛漂亮,合著她還不如一隻雞?這個傻瓜男人的審美真是太氣人了!

氣人歸氣人,秦凰的醫術倒是真高明,到第二天傍晚離開時,那群病雞的精神明顯比頭一天好了許多,也開始吃東西了。不過,秦凰說不能大意,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來,直到病雞全部好轉為止。

作為公職人員,田呦在疫情期是不許請假的。田呦縱有千萬個舍不得,還是老老實實滾回單位上班,但每天都會以“視察工作”的名義對秦凰“騷擾”一通。

這段時間,田呦還迷上了發自拍,隻對秦凰可見,心想著他當麵不誇她,背後總要默默誇一句或者點個讚,誰知一連五天過去了,朋友圈荒蕪得連雜草都沒生一根。

不服氣,她田呦當年好歹也是小班花一朵!

帶著濃濃的怨氣,周六田呦又殺上了山,可惜殺氣還沒外泄,就又當起秦老師的司機—秦凰這回邀她上山的目的,就是要領她去看雞娃們的恢複情況。

一路上,秦凰是雞不離嘴,聽得田呦一腦袋的雞毛。她很想問他一句“雞漂亮還是我漂亮”,又覺著太掉麵兒了,最後隻能強忍悲憤跟他討論母雞皮毛護理,在心中把這個傻瓜男人叉了一百遍。

再到雞場,楊老板的氣色明顯比一周前紅潤了許多,跟田呦閑聊時,一個勁兒地誇秦凰人品好、醫術好,聽得田呦那叫一個自豪,轉頭就把抨擊秦凰的事給忘記了,跟楊老板蹲在牆角,嗑著瓜子一起討論她看上的男人。

兩人討論得正激烈,一個紮馬尾的女青年表情嚴肅地出現在雞場外。還不等楊老板開口問她是哪個,她就隔著鐵門喊道:“請問秦凰在這兒嗎?”

女性的第六感告訴田呦,不妙。

果然,一聽說有個叫“方顏”的女生找他,秦凰立即停下手頭的治療工作,脫下防護服,消了消毒,去見那個女生了。

因為方顏要求借一步說話,秦凰便以帶她參觀雞場為由,領著她往山上去。看著兩人肩並肩消失的背影,田呦嗑不下瓜子了,心頭跟起了火似的坐立不安,最後在楊老板的鼓勵下偷偷跟了上去。楊老板說了,她要是被抓住,就說是奉命去撿蛋的。

秦凰跟方顏在山道岔路上的平壩上停了下來,田呦舉著兩截樹枝,賊兮兮地躲到樹後。從她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他們的側臉。

“你還是不肯回研究院嗎?”方顏率先打破沉默。

秦凰抿嘴笑笑:“不回了,我覺得在田野工作挺好的。”

“哪裏好了?”方顏反問他,“我知道你想幫這些養殖戶,但總要有個限度是不是?這種沒工資、沒收入的義務勞動,你想做到什麼時候?”

方顏緩了緩語氣:“我知道你討厭在所裏複印文件、端茶送水,但大家不都是從打雜開始,一步步評職稱上去的……”

“所以我選擇退出。”秦凰的神情依舊溫和,“相對於職稱,我就願意為養殖戶做些實事,你就當我目光短淺吧。”

“秦凰!”方顏生氣了,“你這樣自甘墮落對得起誰?!你就甘心一輩子當個獸醫嗎?”

敢凶她的男人,這女的算哪根蔥?!田呦丟開樹枝,跳出來,叉著腰喊道:“喂,你罵誰墮落?獸醫怎麼了?獸醫關乎著六畜安危,關乎著老百姓是否有肉有蛋,你敢瞧不起獸醫嗎?那你從今天起可別吃肉了。”

田呦一番操作猛如虎,把方顏當場喊蒙了。但方顏也不是傻白甜,一秒進入戰鬥,衝田呦喊道:“你誰啊?幹什麼偷聽我們講話?”

田呦上前幾步,一臉無賴相:“誰偷聽你們講話了?我上山來撿蛋,你嗓門大得我塞耳朵都擋不住,你還好意思怪我偷聽。還有,你憑什麼罵我男人?像他這樣為老百姓服務的好同誌,我們表揚都來不及,你還敢罵?”

我男人……秦凰跟方顏皆是一驚,可惜田呦正身處“前線”,完全沒注意她放了什麼虎狼之詞。

可惜,方顏在短暫吃驚後並未應戰,而是直勾勾盯著田呦看。突然,方顏笑道:“我認識你,我去畜牧局開會時見過你。”

見過就見過唄,她一個小職員,又沒什麼偶像包袱,吵就吵了。

“秦凰,她說的是真的嗎?”方顏沒再理會田呦,隻看著秦凰,“你跟她好上了?”

田呦一個激靈,這才回憶起自己剛放出的豪言壯語,頓時尷尬難當,心想:完蛋,這回丟人丟到姥姥家了,畢竟秦凰是一根筋,不會撒謊,不會懂女孩子的彎繞心思。

田呦絕望地看向秦凰,正巧秦凰也看著她,眼裏透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田呦正琢磨那笑是幾個意思,就聽到秦凰淡定自持的聲音。

“對,我是她男人。”

田呦一個沒站穩,差點從山坡上栽了下去。

方顏走得悲憤交加,離開時看田呦的眼神簡直可以用甩飛刀來形容。

當初她跟秦凰分手,是想以此脅迫他留在研究所,而且在她看來,養雞場裏都是男人,秦凰沒有機會發展新戀情,也就不會變心了。可是,她算錯了,秦凰不僅變心了,還找了個畜牧局的人當靠山。

假情敵走了,田呦灰溜溜地想先躲回車裏,可惜,還沒走兩步,就被秦凰拎住後衣領。

“去哪兒呢?不要你男人啦?”秦凰小聲地問。

田呦臊得臉頰通紅,卻還是理直氣壯地說:“喂,我可是為了幫你出氣才自我犧牲的,你不要亂講,小心我告你造謠。”說完又撞撞他胳膊,“哎,她是你前女友啊?”

偵察敵情,不能懈怠。

五、套路我就要賠償我

秦凰把他跟方顏的事說給田呦聽,沒什麼新意,典型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田呦能理解秦凰為天下養殖戶服務的心,但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在研究所還能依托所裏的技術條件搞研究,一旦搞出什麼大成果,那不是更能惠民嗎?

田呦提出這個疑問時,她跟秦凰正坐在山上看星星,身旁擺著瓜子、花生和啤酒。

“那我要是一輩子就當獸醫,領導你會不會看不起我?”秦凰單手撐地,扭頭看她。

“當然不會啦。”田呦飛快地搖頭,“雞鴨市場可大了,但這方麵的醫生現在卻非常缺。”

“真的?”

田呦豎起兩個指頭:“比真理還真。”

秦凰笑了,眸中盛著的月光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晃得田呦一顆春心活蹦亂跳。

古來便有衝冠一怒為紅顏而搞事的,但田呦怎麼也想不到,這事會落到她身上,嚴格來說,她是衝冠一怒為男人。

方顏給局裏打電話投訴她了,投訴她徇私舞弊,對熟人開的雞場的疫情瞞而不報。周一一到單位,她就會被科長喊去問話了。方顏的行為固然卑鄙,但也是她田呦有錯在先。

“小田,你平時挺認真一姑娘,怎麼就犯糊塗了呢?”科長很頭大,“這種時候往槍口上撞是要被開除的,你曉得不?”

“陳科長,我錯了,但我是有苦衷的。”

田呦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科長,說到楊老板感激秦凰時叫人感動的神情,還紅了眼眶,聽得陳科長十分動容,拍拍她肩膀說:“小田啊,你是個為人民著想的好同誌,但這種事你應該跟組織報告一聲,幸好你那位朋友處理得當,疫情沒蔓延開,不然我都保不住你啊。”

“陳科長,我就是相信我朋友才敢押上飯碗的。”田呦的語氣不禁自豪起來。

“這樣的好同誌,我們是要表揚的。”陳科長思量片刻後說道,“你說得很對,我們一句‘處理’就可能把養殖戶大半輩子的心血都給耗光,這確實太殘忍了,但並不是每個養殖戶都能遇到你朋友這樣的醫生,給病雞治病,指導他們做隔離消毒。小田,能不能讓我見見你那位朋友?”

秦凰進科長辦公室快一個小時了,田呦在辦公室裏坐立不安,過一會兒就看一看手機。關於她瞞報的事,陳科長說她雖是好心,但畢竟是違背了工作原則,給了她一個口頭批評。這事也在同事間傳,不知怎的就傳成了她為了個男人賭上飯碗。

一個科室的女同事們都八卦地問,這男人是有多好呀,好得讓人敢去撞槍口,窘得田呦喝水都不好意思抬頭。等秦凰一來局裏,在田呦科室門口一轉,晃得單身女同事直羨慕田呦時,田呦又可以了。

臨近下班點,秦凰才從科長辦公室出來。田呦一出大樓,就看到立在大柳樹下研究一池子錦鯉的秦凰,不卑不亢,不矜不伐,就那樣靜靜地立在夕陽中,硬是把天空、柳樹、牆垣都融成了背景,成了田呦視線中唯一的主角。

秦凰是坐班車來市區的,這個點去鄉鎮的班車已經停了。秦凰本打算跟她道個別就打摩托車回去,她不肯,非要開車送他,其實私心是想多跟他說會兒話。

“領導,對不住啊,這回是我疏忽,給你惹麻煩了。”回去的路上,秦凰跟田呦道歉。那天方顏在雞場看到了他桌上的藥,便問他是不是有雞染了瘟,他也沒隱瞞。誰能知道,方顏會這樣擺了田呦一道。

“沒關係,不就是在會上被口頭教育嘛,我皮厚著呢。”田呦不在意地說,“我們領導跟你說什麼呀?”

“就談了談市裏的養殖發展問題。對了,你們領導說你們局裏要二次下鄉發疫苗,問我能不能跟著一塊去,去給養殖戶上上課、看看雞。”

下鄉發疫苗的事田呦是知道的,她也是下鄉人員之一。

“那你去嗎?”田呦強按住激動問道。

秦凰扭頭一笑:“領導去,我就去。”

啊喂,不要動不動就對她笑彎眼好不好,真的很勾引人啊!田呦定了定心神,說:“領導我當然是要去的。”

就算把車開成蝸牛,也有到山腳的時候。田呦依依不舍地衝他揮手,正要掉頭回去,就看他敲了敲窗玻璃。

“領導,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秦凰隔著車窗說道,“我不是在單打獨鬥,離開研究所後不久,我就跟導師組了自己的研究室。我給多家養殖場服務,其實是在做田園考察。我也有工資的,加上上學時打工掙的,存款有二十三萬,還在市裏按揭買了套房,三室一廳。我沒有目光短淺,我隻是藏得比較深。”

這話聽上去怎麼那麼像相親?

“那你之前怎麼不給方顏說?”田呦有點蒙。

“道不同不相為謀,靠名利來維持的感情,不要也罷。”秦凰語氣輕快地說。

“那你幹嗎告訴我?”

秦凰一隻手搭在窗框上,衝她眨眨眼:“想跟領導處對象,當然要先把自己的底交代清楚。”

處對象?!這麼直接嗎?都不花前月下,婉轉一下嗎?果然,是一個單純的男人。

“你說的處對象是當戀人吧?不會是當戰友之類的吧?”雖然她一直都有這顆賊心,但本質上是人,獵物自己送上門,她反而不敢要了。

秦凰聽完笑了:“什麼戰友?共擊禽流感的戰友嗎?領導,你的想法很獨特啊。”

“不能怪我,誰叫你一直缺心眼。”田呦辯解。

“我缺心眼?”秦凰不明所以,“這個錯誤認知你從哪兒得出的?”

一說到這個,田呦就來氣:“每次見你,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可你就隻盯著雞看。我發朋友圈,你也不誇我美。還有,誰開車散步一百多公裏啊,我明明是專門來看你的,你還興致勃勃跟王叔討論我散步的事,真是太缺心眼兒了。”

秦凰先是一愣,而後哈哈笑了起來:“領導,有個詞叫扮豬吃老虎你懂不懂?況且是你自己說的散步,我不裝傻順接,你讓我怎麼說,拆穿你嗎?至於不誇你美,不給你點讚,我說是因為害羞,怕我臉紅,怕你看穿我的心思,你信不信?”

田呦回過味來,有點惱火:“所以你一點都不憨,也不缺心眼,你套路我!”

“哪有,我明明是配合領導演戲。”秦凰無恥地說,“領導別生氣,要不我繼續扮豬?”

“扮豬幹什麼?成心氣我啊!”田喲凶巴巴吼道,“你們這種高智商男人就是麻煩,喜歡個人都要用計用謀的。不行,我感到智商被冒犯了,上當受騙了,虧了!”

“哪有,從雞窩裏扒出鳳凰,多賺啊!”秦凰拉開車門,“領導,坐副駕駛座去。”

“幹嗎?”

“送我女朋友回家呀,大黑天的,我哪放心她自個兒開車。”說著他把田呦拉出來,塞進副駕駛座。

“等等,你不是說你不會開車嗎?”他說他不會開車,她才一直當司機的。

“嗨,誆你呢,不然哪來那麼多跟領導獨處的機會。”

套路,都是套路,誰說他是耿直的男人,明明是心比海深的心機男!

“再等等。”眼看他要發動車,田呦急忙按住方向盤,“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秦凰揉揉下巴:“大概是從看領導被雞追著滿山跑的時候就喜歡了吧,畢竟這種事常人很難辦到,人才。”

“喂!”田呦惱了,“都說那次是誤會,不給翻篇了是嗎?當心我生氣,不給你當女朋友。”

秦凰眼睛一亮,湊近她:“這麼說,領導是答應了?”

鼻尖對鼻尖,距離近得她都能看到他眸中的自己,說是生氣,其實分明是用生氣來掩蓋她膨脹的緊張跟歡喜,還有飄飄然。

“領導?”秦凰輕聲喚她,聲音有些撒嬌,“答應嘛,好不好?”

哼,還知道撒嬌,這男人很懂嘛。

田呦端起架子:“答應是可以,但你套路我這事,你得給我補償……”

話音未落,一方溫涼柔軟便落到她唇上,將她的腦神經當場燒斷,可還沒品出是個什麼味兒,那方溫柔就輕輕撤去了。

“領導,這樣補償行不行?”秦凰問得真誠。

田呦紅著臉埋下頭,甕聲甕氣說:“行,繼續。”

星光滿山,不遠處傳來總裁嘹亮的“喔喔喔”。

阮阮傾心

文/柏舟

一、反正你也做好了賣身還錢的準備,我怕什麼?

杜阮從醫院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病房裏充斥著濃鬱的消毒水味道,沁入鼻腔,杜阮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而後便聽到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不是說沒什麼事嗎?怎麼還不醒?”是遲煜。

“杜小姐摔下來的時候受到了驚嚇,昏迷是正常的現象,一會兒就會醒的。”是醫生。

杜阮想下床去看一下,然而剛一動彈,腳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的右腳此刻裹了厚厚的一層紗布,動一下就疼得不得了。杜阮下意識地“哎喲”了一聲,成功將門口的人吸引進來。

“阮阮,你沒事兒就好,可嚇死我了。”一身西裝的遲煜站定在床邊,說話時明明帶著幾分笑意,卻怎麼也掩藏不住臉上的疲憊。

杜阮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會摔下去,還不是拜你所賜?”

最近一部大型古裝劇正在影視基地如火如荼地拍攝,本來作為國內最大娛樂公司簽約的新人,杜阮接到的是女三號的角色,然而公司老板卻以杜阮還是個新人,需要從小角色鍛煉起為由,硬生生將她到手的女三號給改成了女N號,到最後她隻能可憐兮兮地在劇中飾演男主角眾多前任中的一個……

劇中杜阮有一場中箭掉落懸崖的戲份,但誰也沒想到威亞竟然出了故障,杜阮直接掉了下去,這才導致摔傷了腳。

“所以呢?你這是在叫我負責?”遲煜嘴角牽起一絲狡黠的微笑。

沒錯,遲煜就是目前國內最大娛樂公司的老板,杜阮的頂頭上司,然而他這個老板卻有點兒與眾不同。

人家老板都是挖空了心思要自己家的藝人大紅大紫,遲煜卻似乎並不在意那些,不主動給杜阮拉資源不說,甚至還以新人要從小角色鍛煉起為由,隻讓她去演一些龍套角色。

一向以拍戲賺大錢為人生目標的杜阮覺得,她攤上這麼個佛係的老板,真是流年不利。

“反正我是給你幹活兒的,我掙不到片酬,你也分不到錢。”杜阮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遲煜卻聳了聳肩膀,幽幽道:“我無所謂啊,我又不缺錢。”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病房裏傳來杜阮的一聲哀號:“你不缺,我缺啊。”

由於受傷,杜阮隻得在輪椅上完成剩下的戲份,不過本來她的戲份就不多,殺青之後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家裏養病。

眼看自己的財政狀況顯示隻出不進,杜阮窩在沙發中重重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整個容去當網紅,會不會來錢快點兒?”

“會!”耳邊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杜阮聞聲抬頭,遲煜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家。

對於他有鑰匙,杜阮並不覺得奇怪,畢竟杜阮現在住的是他名下的一套房子。

家裏破產之後,她沒錢租房,隻能厚著臉皮住到了這裏。

歸根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字—窮!

“你說什麼?”杜阮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我說你當網紅肯定比現在來錢快。”遲煜很自然地坐到她身邊,從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很好聞,但她無心欣賞,因為他的下一句話噎得她啞口無言。

“但是你哪來的錢整容呢?”

遲煜挑眉一笑,他長得好看,足以秒殺圈子裏的一眾小鮮肉。

然而杜阮跟他認識了這麼久,早就深深地意識到一點:有些人的長相和毒舌程度是成正比的。

她憤憤地瞪了遲煜一眼:“你要是來打擊我的,請你馬上離開,我怕我克製不住滅了你。”

她起身的動作幅度有點兒大,完全忘了腳上此刻還有傷,一陣疼痛傳來,她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兒掉下沙發,幸而有人手疾眼快將她撈了起來。杜阮冷不丁被遲煜拉入懷中,整張臉撞在他胸前,瞬間覺得臉上一陣火熱,卻怎麼也沒力氣從他懷中掙紮出來。

“喂,抱夠了沒有?”頭頂傳來戲謔的聲音。

橘黃的暖色燈光,電視裏恰到好處播放出的抒情音樂,年紀相仿的男女……

然而遲煜卻很不解風情地打破了這個溫馨的畫麵,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在杜阮麵前晃了晃:“我是來給你送醫藥費賬單的,費用算在片酬裏,到時候一起還我。”

杜阮怔怔地看著賬單上那一連串數字,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再度昏過去。

她生無可戀地倒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一下自己跑龍套拿到的片酬,無奈道:“遲煜,我覺得你得做好我這輩子都還不上錢的準備。”

“我不是說了嗎?我不缺錢……”遲煜忽地壓了下來,雙手撐在杜阮頭邊,一張放大無數倍的俊臉此刻距她不過十厘米。

他唇角一勾,慢悠悠道:“反正你也做好了賣身還錢的準備,我怕什麼?”

杜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遲煜竟然還記得這檔子事兒:“我隨口一說的,你還真信啊?”

“信!”某人回答得斬釘截鐵,“必須信!”

二、我就是那個殺千刀的

杜阮欠了遲煜一大筆錢。

這事還要從兩年前她父親的公司破產說起。那時杜阮還在國外讀書,聽到這個噩耗後,整個人大受打擊,加之多日的感冒,整個人暈倒在學校圖書館。

等她醒過來,她已經身在醫院了。

是遲煜救的她。

遲家是杜阮父親曾經的生意夥伴,之前杜阮和遲煜也有過幾麵之緣。她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也沒想到他會出手相助,幫父親還了債不說,還主動承擔了她接下來一年的學費。

一年後,杜阮順利畢業,遲煜也接手了家族企業,成了國內最大娛樂公司的老板。

杜阮由此找到他,明確表示自己要簽約做藝人。

“我賺的錢都給你,算是還債。”杜阮如是承諾。

“哦?”彼時坐在老板椅中的遲煜眉峰一挑,淡淡道,“你欠我的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估計不是那麼好還錢的。”

“那也沒辦法啊。”杜阮聳聳肩,“除了做演員,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去賺這麼一大筆錢了,實在不行……”她頓了頓,半開玩笑地接了一句,“實在還不上,我就隻能賣身還錢了。”

她自認為聲音挺小,卻沒想到還是被遲煜聽到了,他輕笑了一聲:“也不是不行。”

杜阮知道,作為一個新人,她前期是接不到什麼好角色的,但怎麼也沒想到會變成傳聞中的龍套演員。

照這個進度下去,她還錢應該是無望了。

好友聽說了這件事兒,勸慰道:“你老板長得帥,又有錢,你把他搞定,還擔心什麼錢?”

杜阮想起遲煜那張如上帝雕刻一般的俊臉,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大債主啊!她可不敢多想。

雖然杜阮沒敢多想,但卻擋不住信息時代消息的四通八達。

網絡這頭的她還在養病,那頭不知怎麼回事就流傳出一段視頻,是那天她從山坡上掉下來時的視頻。來探班的老板遲煜在她即將落地時一把將她抱住,緊緊地護在懷中。

視頻的標題赫然是幾個大字—某女演員與娛樂公司老板戀情疑似曝光。

雖然杜阮在圈子裏沒什麼知名度,但遲煜就不同了,這段視頻一下子在網上火了起來,網友們紛紛表示:“這女的誰呀?十八線小演員吧?”

太過分了!

好歹她也是出演過不少龍套角色的,竟然沒一個人認識她!

杜阮正鬱悶著,便看到有個微博用戶竟然在每一條評論下回複:這個女的她有名字,她叫杜阮,是個很優秀的演員。

杜阮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這麼忠誠的粉絲,忍不住笑得咧開了嘴。

不過可惜的是,她點開那個微博用戶的主頁,卻什麼都沒看到。

杜阮正被自己的粉絲感動得一塌糊塗,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是遲煜。

“阮阮,你爸讓我喊你回家吃飯,一會兒我下班去接你。”遲煜說。

一聽說他要來,杜阮趕忙製止:“別別別,現在咱倆的新聞正在浪頭上,萬一被拍到就不好了。”

“拍到就拍到唄。”遲煜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是不在乎,但我可不想還沒紅就被全網嘲。也不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麼缺德,竟然把視頻傳到網上去了。”杜阮咬著牙惡狠狠道。

隨即她便聽到電話那端傳來遲煜比她更憤怒的聲音:“杜阮。”

“嗯?”

“我就是那個殺千刀的。”

三、完了,這個吻竟然有點甜?

拍攝那段視頻的是遲煜的助理,他是無意間在助理手機裏發現那視頻的。

助理那天也在現場,無意間錄下那一段,本來是想刪掉的,卻怎麼也沒想到遲煜會主動要求公開這段視頻,對此遲煜給杜阮的解釋是:“你不是想火嗎?這是多好的話題啊。”

拜托!杜阮不禁扶額,她可沒想這麼火。

十八線的小演員和娛樂公司老板,任誰看了那條視頻之後也不會相信他們之間是比白開水還純潔的關係啊!

杜阮生氣,好幾天沒理遲煜,打電話她不接,發信息也不回,甚至還在家門上裝了一根防盜鏈,以防遲煜那個家夥再度溜到家裏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和遲煜的新聞,她在家休息了一個多星期之後,竟然接到了廣告代言。

對方是郊區新開的一家溫泉會館,點名要杜阮過去幫忙拍一套宣傳片。

跟她一起拍攝宣傳片的是上次拍古裝戲的男主角喬遇,杜阮對這個喬遇頗有好感。當初在劇組,因為她演的隻是個龍套角色,沒少受一些主演的白眼,唯有喬遇,始終對她報以微笑。

在杜阮摔傷住院那兩天,喬遇還有去醫院探望過她,隻可惜被遲煜以她需要休息為由給攆回去了。

“你別怪我老板啊,雖然他有點兒獨裁專製,但人還是不錯的。”杜阮就上次的事情跟喬遇賠罪。

哪知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幽幽的一聲:“我要是真獨裁專製的話,你現在早被我雪藏了,哪會來這裏拍廣告?”遲煜站定在她麵前,俯身微笑道。

杜阮驚訝於他怎麼會在這裏,對方一下子便洞悉了她的心思:“這家溫泉會館的老板和我是大學同學,他邀請我過來玩的。”

這麼巧?

她在這裏拍廣告,他就被邀請過來?

她會信才怪!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的拍攝環節,杜阮所有與男主角親密的鏡頭全被遲煜要求刪掉了,不僅如此,她本來要穿的比基尼也臨時被換成了保守的連體式泳衣。

本來情侶度假主題的宣傳片,硬生生被拍成了廣告公益片。看著不遠處雙手環胸、一臉得意揚揚的遲煜,杜阮終於想明白一件事兒……

“遲煜,你成心不想讓我火吧?”晚上拍攝結束後,杜阮單獨將遲煜拉到泳池邊,怒氣衝衝地問,“故意讓我去跑龍套,害我被網友炮轟,現在又不讓我好好拍宣傳片,你這既然不想讓我火,當初幹嗎要簽我?”

“糾正一下……”遲煜一本正經地說,“是你讓我簽你的。”

如果他不簽的話,她肯定會去找別的公司的,那些老板什麼樣兒,他可最清楚。

遲煜上前一步,目光停留在她那件泳衣上,雖然是保守款,卻也將她的身材襯托得恰到好處,在月光的照耀下,肌膚被襯得更加雪白。杜阮被他盯得發毛,捂著前胸警惕地問:“有……有什麼好看的?”

遲煜冷哼了一聲,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杜阮身上:“我盯著你,你都這樣害怕了,你知道你火了之後,會有多少人盯著你嗎?他們可比我恐怖得多。”

杜阮啞口無言,而後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杜阮有些慌張,本來她和遲煜就有些新聞,這會兒要再被有心人看到,那還得了?

正茫然不知所措時,手腕忽地一緊,緊接著,杜阮整個人便被遲煜拉到了泳池中。

她被遲煜環抱著,潛伏在水底,直到外麵的人離開才鬆了口氣。杜阮剛想浮上水麵,卻被遲煜拉得更緊了,他像是成心和她作對一樣。

掙紮間,柔軟的唇瓣忽而覆上她的嘴唇,夾雜著泳池裏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點兒一點兒撬開她的唇齒……

杜阮覺得,她一定是在做夢,要不怎麼會覺得被遲煜這樣吻住很甜呢?

竟然意外地甜……

四、突如其來的告白

大概是因為有喬遇,那條溫泉會館的宣傳片竟然取得了不錯的反響,不出一個月,便有某部電影邀請杜阮出演。

雖然不是女主角,但相較於她之前那些龍套角色,這個角色的戲份要好太多了。

經紀人小心翼翼地問她要不要征求老板的意見,她回答得幹脆果斷:“不要!”

事實上,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遲煜了,從上次泳池中的一吻之後,就沒再見過了。他像是在躲閃,而她也別別扭扭地不去主動聯係,就連他最近出國開會,她也是從公司的員工們談話間知道的。

新電影喬遇也有出演,但出乎杜阮意料的是,像他這樣的一線男演員竟然不是主角,而僅僅是出演她這個女五號的男朋友。

網上的粉絲都替自己的偶像感到不值,然而喬遇卻毫不在意:“小角色怎麼了?小角色也有大智慧。”

他義正詞嚴,杜阮竟無言以對。

杜阮和喬遇的戲份集中拍攝,其中有一場吻戲,不知道是兩個人的狀態不好還是怎麼的,拍了好幾條都不過關,就在眾人都為此著急時,喬遇在周圍的人群中掃了一眼,而後輕笑了一聲,朝著導演的方向大聲喊:“導演,要不別借位了,直接吻吧。”

這話說得杜阮大驚失色,捂著嘴巴睜著驚恐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喬遇。

演員主動要求,導演自然是同意的,於是……

喬遇雙手搭在杜阮肩膀上,慢慢俯下身來,英俊的麵龐越湊越近。杜阮頭一次拍吻戲,緊張得閉緊了眼睛不敢睜開。

在這個關頭,杜阮竟不可置信地想起遲煜,想起和他的那個吻……

淡淡的、甜甜的……那時她雖然也緊張,心裏卻是歡喜的,與現在完全不同。

奇怪,她怎麼變得有些雙標呢?

然而等了十幾秒,喬遇的吻都沒有落下來,杜阮慢慢地睜開眼睛,便看到喬遇的唇此刻正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厘米的位置。

鏡頭中他們是在接吻,杜阮卻知道,喬遇並未碰到她。

喬遇在離她很近的地方悄悄地勾了勾唇角,輕聲道:“嚇某人一下,看他以後還笑不笑我。”

杜阮一頭霧水。

她一天隻睡了三個小時,剛剛又被喬遇的神操作給搞得有些迷迷糊糊,當下覺得自己一定是出現幻覺了,要不然怎麼會隱隱在微雨中看到了遲煜的身影呢?

晚上回到酒店,杜阮看到躺在自己床上那道頎長身影時,才後知後覺那不是幻覺。

“你怎麼在這裏?”杜阮有些不可置信。

“我要是不來的話,恐怕你就要紅杏出牆了。”遲煜雙手環胸,靠在床上,臉色微微有些泛紅,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剛剛在片場的那個真是你?”杜阮敲了敲頭,確認這不是夢。

遲煜被她這舉動逗笑了,一把將她拉到床上:“本來就不聰明,再敲就傻了。”

“我才不傻。”杜阮嘟著嘴仰頭,近距離之下,看到遲煜眼下的疲憊。

他長得那樣好看,就連憔悴的時候也有一種病態美,杜阮看著看著便走了神,絲毫沒有意識到某人的臉已經越湊越近,削薄的唇在觸碰到她唇瓣時,她感覺到一陣滾燙。

“唔……”輕輕鬆鬆被撬開唇齒,專屬遲煜的溫柔縈繞在她身邊。杜阮被吻得暈頭轉向,忽而驚覺,自己竟然有點兒懷念這個感覺。

等遲煜喘著粗氣將她放開時,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將他的臉再度拉近。

“還來?”遲煜挑眉調侃道。

“才不!”杜阮瞪了他一眼,伸手覆上他的額頭,登時睜大了眼睛,“怎麼這麼燙?”

遲煜一下飛機就趕到片場了,當時正下著小雨,再加上從國外到國內,有些不適應這邊的氣候,便發起了高燒。

“這麼大人了,自己不會照顧自己嗎?發燒了也不吃藥。”

杜阮一邊埋怨著,一邊起身穿上外套,準備出門去給遲煜買藥,卻不想被某人拉回床上。遲煜掀開被子輕輕鬆鬆將她裹了進去,下巴擱在杜阮頭頂,環著她慢聲道:“本來還挺難受的,但是見到你就全沒有了。”

“阮阮,你好像有一種魔力啊,能輕輕鬆鬆進入我的心裏,也能時時刻刻讓我牽腸掛肚……”

杜阮縮在遲煜懷中,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心髒一不小心漏跳了一拍。

他這是在……告白嗎?

五、不喜歡他?嗬

杜阮這部戲拍了兩個星期,遲煜也在酒店住了兩個星期,還是在她的房間……

每次杜阮要攆他回去,他都做出一副弱風扶柳的樣子:“我這病還沒好呢,沒力氣動彈。”

杜阮沒辦法,誰會想到遲煜看起來人高馬大的,身體竟然會這麼弱,普普通通的小感冒竟然拖了兩個星期都沒好。她拗不過,隻能將遲煜留了下來,自己跑到隔壁又開了一個房間。

但每每她在新房間裏睡醒,遲煜都能穩穩地躺在她身邊。

“你哪來的房間鑰匙啊?”杜阮皺著眉頭問,因為剛剛睡醒,頭發亂糟糟地散在肩頭,模樣有些幼稚,還有些可愛。

遲煜慢悠悠地坐起來,雙手疊放在身前:“你不知道嗎?這家酒店我是老板。”

萬惡的資本主義。

杜阮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可憐兮兮地望著遲煜:“你到底想幹嗎啊?”

“不幹嗎,就……”他突然湊了過來,“直到你接受我為止。”

他剛到這家酒店那天,便和杜阮告白了。

“阮阮,你好像有一種魔力啊,能輕輕鬆鬆進入我的心裏,也能時時刻刻讓我牽腸掛肚……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喜歡你,所以你呢?”當時他這樣說。

然後杜阮便從他的懷中落荒而逃了,臨走前,她隻留下三個字:“對不起。”

好友敲著她的腦袋問:“你是不是傻了啊?遲煜這麼優秀的男人跟你表白,你都拒絕。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就不用這麼努力工作掙錢了?”

杜阮垂下頭來,症結就在這裏。

她欠了遲煜一大筆錢,遲煜是她最大的債主,他們在一起是不會平等的。

即使她慢慢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遲煜,也絕對不會背負著這樣的債務和他在一起。

這是杜阮最後的驕傲。

“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從小黑屋裏放出來?”遲煜的話將杜阮從思緒中拉回來,他仍舊保持著湊近她的姿勢,單邊嘴角上翹,像是胸有成竹一樣。

“不要!”杜阮道。

“為什麼?”遲煜蹙眉不解,“和我在一起,我們之前的債務就一筆勾銷了,不好嗎?”

他再次提起債務,杜阮覺得有些羞憤,她雖然說過賣身還錢的話,但那也隻是開玩笑而已,貧賤不能移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因為我不喜歡你!”杜阮憤憤地丟下一句話,便跑了出去,獨留遲煜一人在原地苦笑。

她要是不喜歡他,在他湊近的時候臉紅做什麼?

要是不喜歡,她這幾天變著法兒給他弄感冒藥做什麼?

六、人的心裏原來真的可以裝下一頭小鹿

杜阮出道一年之後,終於成功登上了熱搜榜,不過是和當下最火的人氣小生喬遇一起。

那天她從酒店跑出來,正好迎麵撞上喬遇,後者見她滿臉淚痕的樣子,忙問:“怎麼了?”

可杜阮隻是噙著淚咬著嘴唇不說話,喬遇沒辦法,隻得驅車帶她去了安靜的地方。

潛伏在酒店門口的記者們恰巧拍到了杜阮上喬遇車的一幕,前些日子杜阮才鬧出和老板遲煜的緋聞,這次又被拍到和喬遇在一起,這下,杜阮的風評更加不好了。

“拜金”“心機女”這樣的詞彙充斥著整個網絡,杜阮看得心煩意亂,索性關了電腦,準備點個外賣,以吃來化解心中的憤恨。

反正她被群嘲了,也不必在乎什麼身材管理了。

然而她這一放縱,就把自己吃進了醫院。

那份外賣裏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吃完沒過一會兒,她就開始上吐下瀉,到最後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杜阮癱倒在洗手間門口,撐著最後一點兒力氣撥通了遲煜的電話。

杜阮對這行為的解釋是,人在瀕臨絕境的時候,大概隻想再見喜歡的人一麵吧。

遲煜在那邊焦急地問她怎麼回事,她也說不出話來,聲音嗚嗚咽咽的。

說實話,杜阮有點兒後悔,她當初怎麼就拒絕了遲煜呢?怎麼就口是心非地說自己不喜歡他呢?

事實上,打從那時候他幫助她渡過難關開始,她對他就滋生出不一樣的想法了。

她不得不承認,是因為遲煜,她才真正相信人的心裏原來真的可以裝下一頭小鹿。

電話裏傳來“嘟嘟”的聲音,杜阮氣若遊絲地趴在地板上,朦朦朧朧間看到遲煜破門而入,飛快地跑到她身邊,將她抱在懷裏……

他在耳邊不停地叫她“阮阮”,聲音真好聽。

在徹底昏倒之前,杜阮腦子裏閃過兩個想法:一,如果她還有力氣醒來,一定要告訴遲煜,她其實也喜歡他的;二,等她康複,一定要去賣防盜鏈的那家店找老板算賬,說好的“史上最結實”呢?

七、我一直很想保護你

經醫生診斷,杜阮是食物中毒,而問題就出在那份外賣上。

後來在警察的協助下,杜阮才知道,原來那個送外賣的女孩是喬遇的粉絲。

杜阮和喬遇的緋聞激怒了她,她這才趁外賣員給其他住戶送外賣時,偷了杜阮的外賣,佯裝外賣員給送過來。她在外賣裏麵下了瀉藥,所以杜阮才會病得這麼厲害。

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杜阮正躺在病床上,一臉蒼白地想:遲煜說得對,娛樂圈太複雜了,複雜得她一小明星這一個月都進兩回醫院了。

喬遇在一邊嗤笑:“現在你知道遲煜為什麼總讓你演龍套角色了吧?”

喬遇上午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除了控訴一些極端粉絲之外,還澄清了他與杜阮的關係。

“杜阮名花有主,再說我怎麼可能搶我好兄弟的女朋友呢?”喬遇笑嗬嗬地說。

杜阮不解:“你好兄弟?是誰啊?”

“還能是誰,遲煜唄。”喬遇笑得一臉奸詐。

他和遲煜很早以前就認識了,喬遇之所以在片場那麼照顧杜阮,其實也是遲煜暗中找他幫的忙,至於那天在片場的那場吻戲……

“誰讓他總笑我靠臉吃飯,我總得找機會氣氣他吧,正好考察一下他到底有多喜歡你。”喬遇如是說道。

那天在醫院裏,喬遇還告訴了杜阮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兒,比如遲煜老早就喜歡她了,他的錢包裏總夾著杜阮的照片,有一次正好被喬遇偶然看到;比如聽聞杜阮家破產之後,他第一時間跑去國外找她,並且為了幫她還清債務,他答應家裏的要求,乖乖繼承家族企業,其實他的誌向一直是自主創業;再比如,他有個微博小號,一直作為杜阮的鐵杆粉絲為她伸張正義。

喬遇說完這些就離開了,獨留杜阮一人在病房泣不成聲,淚眼婆娑中,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拂掉她眼角的淚花。

遲煜坐到床邊,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眼角眉梢盡是笑意,他緩緩開口:“阮阮,其實我一直很想保護你的。”

杜阮撲到他懷中,緊緊抱著他,聲音抽抽搭搭的:“你幹嗎對我這麼好啊?”

她哭得像個小孩子,他幫她弄好頭發,又幫她擦幹淨眼淚,輕笑了一聲:“我喜歡你啊,喜歡一個人不就是要對她好嗎?”

“所以,一直斷我的財路,也是對我好嗎?”杜阮哭笑不得。

“在這個圈子裏,得到的掌聲越多,受到的詆毀也就越多,我不想讓你經曆那些,你應該永遠是那個幹幹淨淨的小姑娘。”遲煜苦笑。

他知道這樣做有點專製,但對方是杜阮,他不想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他這麼說,杜阮“撲哧”一聲笑出來,忽地湊到遲煜耳邊小聲道:“那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之前我在酒店說我不喜歡你,是假的。”

杜阮笑得兩眼彎彎,嘴角兩個梨渦深深陷下去。遲煜望著她,雖然知道她的身體還很虛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攬住她深深地吻了下去……

杜阮輕輕哼了一聲,嗯……還是很甜。

八、先答應做遲太太吧

和遲煜在一起一段時間之後,杜阮才想起問遲煜:“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啊?”

雖說兩家之前是生意夥伴,但杜阮一直在國外讀書,很少摻和生意上的事,偶爾回國才會陪父親參加酒會什麼的,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能和遲煜有什麼交情。

“你還記得有一年,盛夏地產老板娘在海邊辦的一場生日宴會,你也有去嗎?”遲煜懷中抱著杜阮,回憶道,“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那年他也還是個大學生,從小被家裏培養著要繼承家族企業,所有的宴會、酒會一個不落。遲煜煩透了這種應酬的場合,趁家人不注意便悄悄溜到了一處比較安靜的海邊。

他就是在那裏看到了穿著禮服,赤著腳坐在沙灘上的杜阮。

和遲煜一樣,杜阮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便也跑了出來。她身邊那雙價值不菲的高跟鞋歪躺在沙灘上,而鞋的主人正拿著石頭打水漂玩。

那年杜阮也不過十六歲,見有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走過來,笑眯眯問道:“一起玩嗎?”

遲煜沒接觸過這些,事實上,一切接地氣的遊戲他都沒接觸過,從小他被教育的就是要做一個紳士,跳高雅的華爾茲,彈最優美的鋼琴曲,所以他打水漂的技術實在是爛透了。

於是,那天遲煜任由這個比自己小了整整六歲的女孩手把手教他打水漂。

她的技術很好,笑聲也很悅耳,就這樣,一不小心,她便進入了他的心裏,一年、兩年……甚至長長久久。

杜阮聽他這麼說,一臉訝然,她對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但後來父親到處找她,她便著急忙慌地回去了,再見到遲煜時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了。

“沒想到遲大老板竟然這麼癡情啊。”杜阮打開遲煜的手機,微博界麵上登錄的正是他的小號。

那個賬號發了無數條誇讚杜阮人美演技好的微博,又在圍攻杜阮的評論裏替她“南征北戰”,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

遲煜沒想到喬遇這家夥竟然把這件事兒也給他捅出來了,氣得滿臉通紅,憤憤道:“下次我要在媒體麵前曝光喬遇這家夥讀大學時追女孩,追了好幾年都沒追到手的糗事。”

杜阮吐了吐舌頭,暗暗為喬遇捏了一把汗。

“不過,”遲煜話鋒一轉,突然問,“你到底什麼時候答應我的求婚,讓我轉正啊?”

他不是沒求過婚,可杜阮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給正麵回應,這讓他很是焦急。

“等我掙夠了錢再說吧。”杜阮懶懶散散地躺在遲煜腿上。

她還是過不了心裏那關,雖然已經和遲煜在一起,卻怎麼也放不下骨子裏的驕傲。

下一秒,遲煜便給杜阮的經紀人打了個電話,對著那頭命令道:“馬上給杜阮接幾部女主角的片子,對,要那種沒有親密戲的,紀錄片也行……”

某人被這神操作驚到了,不禁仰天長歎:“老板,你也太獨裁專製了。”

“那你先答應做遲太太?”

“那我還是去拍紀錄片吧。”

天空有顆粉月亮

文/嵇荷

一、不要工資,包食宿就行

北方,雪花紛飛的二月天,蔣熙熙來到了JCL俱樂部基地人事部麵試。

在考官的注視下,蔣熙熙就這樣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上扣著一副十塊九包郵的耳罩、口罩一體的圍巾帽走了進來。唯一露在外麵的,是蔣熙熙那雙戴著手套的手中如珍寶般捧著的一盒精心醃製了良久的韓式辣白菜,以及她圓溜溜的眼睛。

整個人包成粽子似的她,麵對考官的各種問題都顯得局促不安、神色恍惚,唯獨提到廚藝時,她的自信像是要從身體裏溢出來了,一雙眼睛瞬間散發出光彩。

蔣熙熙將手裏的醬菜盒打開,話匣子也開了。

“主考官,我知道咱們隊伍裏之前的廚娘阿姨不擅做韓國料理,隊長又是韓國人,適當的韓餐其實比較重要,加上副隊是南方人,我還會煲各式各樣的湯。哦對了,這是我的營養師資格證。在飲食方麵,我絕對會讓選手們健健康康、白胖白胖。”

麵試老師們雖然略有顧慮,但架不住醃菜的味道已經彌漫出來,大家多少也都嚐試了一口,末了,才神情凝重地開口對蔣熙熙說道:“是這樣,您的實力我們一致承認,做的醃菜也確實相當美味,可是,我們今天是招助理的呀。”

蔣熙熙有點蒙,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從一個城市飛奔到另一個城市來,卻因為沒有掌握住信息要戰敗而歸?麵對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甘心。就在麵試官們對她露出帶著歉意的微笑後,蔣熙熙深呼一口氣,置之死地而後生般地開口問道:“那,不要工資,包食宿就行也不成嗎?”

這麼卑微的麵試條件不由讓幾個麵試官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終於,有考官於心不忍,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末了,對著蔣熙熙開口:“行,無薪試用三個月,堅持得下來就留下?”

蔣熙熙搗蒜似的點頭,對著麵試官們不住地鞠躬道謝。畢竟,她能來應聘當廚娘,就代表著她與JCL戰隊隊長薑元奕的世界又近了一步。

如期上崗後,蔣熙熙每天也隻是負責買菜搞衛生,直到有天煮飯阿姨生了病,她才真的有機會為隊員們下廚。

那一天,她淩晨四點就起床去了農貿市場。寒風凜冽,蔣熙熙的心中卻熱血澎湃,一米六的小個子扛著一大袋的貨,回俱樂部時,正巧趕上隊員們去外訓。她裹得隻剩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扛著一大堆貨衝到隊伍裏,東翻西翻一陣後,翻出幾個紅棗糕遞到選手們手上。輪到薑元奕時,蔣熙熙鼓足勇氣說了句:“記得按時回來吃飯!今天的菜全是你愛吃的!”

這句話太像送老公去上班的妻子道別的台詞,以至於全隊隊員開始哄然大笑。倒是薑元奕,看著她亮晶晶的小眼睛,想多問一句她是誰,又不知該不該這樣冒昧,便隻雲裏霧裏“噢”了一聲,她便急切地揮著手目送他們上車。

歸隊後,那一餐的菜果然都是薑元奕的最愛,甚至連不愛吃韓餐的隊員都被這手藝折服。而酷愛韓餐的薑元奕本能地想到早上蔣熙熙對他說的話,又想到廚房好像新來了阿姨,於是試探著去了廚房,想要對她當麵道謝。

不巧的是,薑元奕並沒有見到蔣熙熙,倒是煮飯的阿姨聽到他的來意以後相當惶恐不安,生怕蔣熙熙搶了自己的飯碗似的,不僅對蔣熙熙封鎖了這個消息,蔣熙熙再回來時,連廚房都不讓她進了。

蔣熙熙也不在意,美滋滋地隻惦記著早上見到了薑元奕本人,更讓他吃了她親手烹製的飯菜。而一個月以前,她還是個有關於薑元奕的任何消息都隻能憑借著賽事訪談抑或網絡微博才能打探到的小粉絲罷了。

這樣每日辛苦的蔣熙熙,每每躺在自己員工宿舍的小床上時,都會心滿意足地睡下去。夢裏,她和她摯愛的薑元奕,比以往夢境中來的都甜蜜。

二、你們小薑嚐了,覺得味道不錯

那次過後,蔣熙熙再沒有機會進廚房,直到煮飯阿姨主動要求她醃製上一次的辣白菜,她才有幸在大家下班後與廚房相會。

四下無人,蔣熙熙便放肆起來,撕著白菜蹺著腿,一邊撕白菜還一邊哼著薑元奕在采訪裏唱的歌曲。

她做事情投入,身後來了人也沒意識到,直到對方向她開口問道:“怎麼這麼晚了,你還沒下班?”

“嘿嘿,還不是為了給我家小薑醃醬菜嘛。煮飯阿姨說要照顧小薑口味,這次多醃一點。”蔣熙熙一邊自顧自地答,一邊將蘋果碎倒入盆中的白菜裏揉搓起來。

而身後人聽完這句話,硬是愣了好半天才問出一句:“你是小薑的粉絲嗎?你好像很喜歡他。”

“可不是嘛。他會彈鋼琴,人長得又帥,還是職業玩家。這種男生,誰不喜歡?我努力說服自己改變職業規劃,這麼不遠千裏來當廚娘,不就為了讓我們小薑吃一頓好飯。”說著,蔣熙熙撕下一塊白菜,嚐了嚐味道,又加了一把鹽進去。

“喀,你難道不知道他不想跟粉絲談戀愛嗎?”對方的聲音顯然已經不自然了,可蔣熙熙卻非常自然地回答道:“當然知道了,可我不是他粉絲,我把他當老公呀!”說完,還不忘又撕下一塊白菜,回頭遞過去,“喏,你快幫我嚐嚐這味道怎麼樣,我們小薑口味不能太重。但辣白菜不重他應該不喜歡。”

這終於等來的一回頭,卻徹底讓蔣熙熙抬起的手僵住了。

她漆黑的眸對上薑元奕那張從前隻能在熒幕中見到的臉,隻覺得空氣都瞬間凝固起來。而她,也隨著空氣的凝固而凝固住。

直到薑元奕低下頭,伸過臉將她手中的那條白菜吃進嘴裏,蔣熙熙整個人都像是個雕塑似的,傻在那裏動彈不得。

薑元奕看著呆住的蔣熙熙,又想到她剛剛那番大言不慚、絲毫不知羞愧的虎狼之詞,忍不住笑道:“你們小薑嚐了,覺得味道很不錯。”

蔣熙熙不由驚恐地看了看自己親自喂了薑元奕辣白菜的手,又驚恐地看了看薑元奕,再開口時,聲音也莫名開始打戰:“你……你堂堂一個職業選手,怎麼大晚上的往廚房跑呢?”

倒是薑元奕滿臉的笑意,不以為然地回答道:“我常常訓練得太晚,肚子餓就跑來廚房覓食,誰知道今天廚房裏竟然藏著這麼大的寶藏。”說罷,他又撕下一條蔣熙熙盆中的白菜塞進嘴裏。

這個舉動讓剛剛還心跳加速的蔣熙熙瞬間默默歎出口氣,果然采訪裏說的沒錯,他這個視白菜為寶藏的男人,難道注意力不應該轉移到自己這雙創造寶藏的纖纖玉手上嗎?

可惜她今天胡說八道的鬼話實在太多,這句話是萬萬不敢再放肆從嘴巴裏往外冒了。

而薑元奕,此時已經輕車熟路地從冰箱裏拿出剩下的米飯,將剩菜也悉數端出,開啟了灶台,將食物統統倒進炒菜鍋裏加熱。

一係列操作下來,看得蔣熙熙膽戰心驚。

直到他將大亂炒盛出兩碗,遞到蔣熙熙麵前與她同享時,她才忍不住燃燒起她的廚藝之魂,一把搶來他的碗,埋怨道:“你該不會以前晚上都這樣吃吧?難怪職業選手老愛鬧肚子,你這樣不行。”

說著,蔣熙熙從冰箱裏拿出一塊雞胸肉、一把青菜、一顆香菇,快速洗洗切切一通以後,用另一鍋鹵製的高湯煮了一把細麵,另一鍋翻炒香菇雞肉,很快,香氣就彌漫起來。

一碗高湯打鹵麵做好也不過短短幾分鍾,再端到薑元奕麵前時,她的眼裏泛出的全是對自己廚藝那相當自信的光輝。

她怕看著他吃東西會讓他覺得不自在,於是也拿了筷子吃起他剛剛炒好的那兩碗燴飯。

蔣熙熙的舉動讓薑元奕的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他形容不上來,隻覺得她明明這樣好的手藝,卻吃起自己做的這一堆黑暗料理,實在委屈。

他有點心疼,忍不住開口:“我做得這麼難吃,你快別吃了。你要是餓,吃我這碗麵好了。”

薑元奕這句話實在讓蔣熙熙受寵若驚,她連忙搖著頭將米飯往嘴裏扒,小嘴塞得鼓鼓的還努力說著話:“這可是你親手做的炒飯呢,是我吃過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炒飯了!我要吃光它們!”

三、謝謝你,蔣熙熙

再往後, 晚上加餐變成了蔣熙熙和薑元奕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雖然她偶爾也會多一句嘴問他們的訓練為什麼這麼多,但身體卻很誠實地為他做不同的夜宵。

三個月實習期過後,蔣熙熙拿下了正式的聘請合同,而廚娘阿姨在這三個月裏,也被蔣熙熙做的員工餐徹底折服。

隻是,她剛入職不久,薑元奕便要代表中國隊遠赴歐洲去打比賽。他其實向團隊爭取過加一個廚師的名額,奈何單位經費有限,始終都沒有申請下來。

直到薑元奕去了歐洲一星期便因為食物不合口味鬧起了肚子。這消息剛傳回來,正坐在餐廳吃員工餐的蔣熙熙就徹底坐不住了。

她連忙向上級申請去歐洲支援。可她人微言輕,實在沒有什麼話語權。蔣熙熙逼不得已,隻能擅離職守,收拾了行囊訂票遠赴歐洲。

當她一個人扛著兩大箱行李出現在JCL戰隊就是為了照料薑元奕時,大家都被她的舉動震撼住。雖然大家開玩笑說她“異國追夫”,她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喜滋滋地點著頭附議。

不過,她喜滋滋的模樣在見到薑元奕那一瞬間,垮掉了。

病床上,薑元奕比之前要瘦了一整圈,整個人都憔悴了,蔣熙熙看得心疼不已,眼淚都快落了下來。

可他卻絲毫不在意,看她的眼裏堆滿了笑,一開口也相當親昵,道:“熙熙,你帶泡菜了嗎?”

蔣熙熙傷心的情緒瞬間丟了一半。

這人到底是什麼心態呀?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吃泡菜?她將飯盒塞給他,看著他略微失落的眼神,離開後便又天南海北地找材料,隔天再送飯時,飯盒裏已經多出了剛醃好的酸白菜。

“喏,你不能吃辛辣的,這個味道你試試。不過它才放了一夜,應該不怎麼入味。”蔣熙熙說完將飯盒打開,放到病床的小桌板上。

薑元奕卻已經急不可耐地伸手便抓出一塊塞進嘴裏,然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

看他有了力氣吃飯,她疲憊的神情下也漫出了滿足。

他身體恢複得極好,在!兩個月的世界賽裏程也都發揮得相當出色,不僅為中國隊獲得了世界賽首枚冠軍獎牌,還獲得了最佳選手!。

一時之間,全球刮起了薑元奕風暴。采訪與邀約越來越多,可當主持人問到薑元奕最想感謝的人時,他卻擅自沒有按照劇本設定背台詞,不感謝團隊,不感謝官方,反而拿起話筒說道:“我想謝謝我的禦用小廚師。她真的非常可愛,做飯超好吃。我剛來到歐洲時飲食不適應,因為她的悉心照顧才有現在的我。所以,謝謝你,蔣熙熙。”

蔣熙熙坐在電視機前看著這段出其不意的感謝,整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不久之前,他不過是國內的新人王,可眼下,他已經成了全世界矚目的焦點,而此刻,這顆最璀璨的星當著全世界的麵感謝自己,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可,也偏偏是這句感謝,讓蔣熙熙的人生翻天覆地。

四、別怕,我會保護你

在歐洲做這些訪談還好,當蔣熙熙跟著團隊一起從歐洲回國時,機場外就被來機場接機的粉絲們圍堵得水泄不通。

喝彩是假,抨擊是真。

所有人圍著JCL戰隊的人實名辱罵蔣熙熙心地不良,動機不純。更有甚者,直接挖出她進入JCL戰隊時一直沒拿工資的內幕。

這樣一個女生如此花心思來接近薑元奕,不是別有居心,還能是什麼?

麵對這樣煽動性的言論,脾氣一向很好的薑元奕也有史以來當眾發起了火。

“如果我的粉絲這麼不善良,把所有人都想得這麼別有居心,那我也不需要粉絲了。”他言語裏的不屑與輕蔑更是激怒了眾人,但天知道為什麼所有人並不氣惱,隻將矛頭對準蔣熙熙,有情緒激動的,直接衝上前對著蔣熙熙扔起了手裏的應援牌匾和喇叭。這些東西說重也不重,但真要砸到關鍵部位,後果也不輕。

薑元奕眼疾手快,一把將蔣熙熙護在胸膛前。而牌匾的一角飛過來時,砸到的正是他的後腦勺。於是,濕答答的液體便順著他的腦袋流了下來。

人潮洶湧,周圍的尖叫聲仿佛蔓延至整個機場。

而蔣熙熙好像失了聰,她被他牢牢護在懷裏,到最後也隻是若有若無地聽見一句:“別怕,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充斥在蔣熙熙腦海裏,她隻覺得自己的心也開始滴起了血,像撕裂一般疼。然後,蔣熙熙掙脫開他的懷抱,撿起粉絲扔過來的喇叭,衝著叫囂的粉絲群體大喊道:“難道隻有你們才能喜歡他?我就不配喜歡他嗎?就算我是動機不純,你們就純了?你們是特侖蘇行吧?純到家了夠不夠?”

所有人都被她突然尖銳的叫喊聲驚嚇住,連帶著站在一旁的薑元奕都瞬間傻了眼。

他這次是被當眾表白了嗎?她的表情那樣凶,像是要與人同歸於盡似的,可為什麼喊出來的話一點都沒威懾力,又傻又笨,卻輕易掠得他滿懷的歡喜?

而剛剛還如一隻受到驚嚇的小鹿一樣,滿臉受傷神色的蔣熙熙,此時已仿如鎧甲勇士一般,公然與所有人為敵。他還來不及反應,她便像他剛剛護著她那樣,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手臂為他開辟出道路。再麵對圍堵的人群時,她已經揮舞起手臂,惡狠狠地抬頭對著他們張口吼道:“都給我讓路!”

於是,這場“戰鬥”算是暫時收了尾。

隻是這一幕,也快速地被好事的粉絲錄製下來,快速發送到了網絡上。

回到保姆車上,蔣熙熙緊張地找備用藥箱幫薑元奕清理傷口,此時頭上的血已經凝結,雖然小小一塊,但血塊揉在頭發裏,反而有些觸目驚心。

她看著那傷口,忍不住鼻酸,眼淚“吧嗒吧嗒”就從眼眶裏掉落出來。看她哭了起來,薑元奕反而比之前都要緊張。

“是剛才傷了哪裏嗎?是哪裏疼嗎?”

麵對他關切的言語,蔣熙熙再也忍不住,原本小聲的啜泣也然變成嗚咽,然後抽抽搭搭地埋怨道:“你為什麼要衝過來護住我?我被砸一下有什麼要緊,你現在已經是世界冠軍了,你怎麼能受傷!”

“這是什麼話,你是女孩子呀,被砸到怎麼能不要緊?”他解釋得有理有據,她找不到反駁的詞語。

蔣熙熙的眼裏還噙著淚,霧蒙蒙地看向他那一臉正直的表情。她覺得哪裏不對,卻又實在找不到根由。

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樣自然而應該,卻仿佛從未包含一些別的情愫在裏麵。如若,她是想,如若是廚房的阿姨,他也會選擇站出來保護吧。

她這樣想著,疑問便也脫口而出了。

“如果是廚房阿姨被砸,你也會挺身而出嗎?”

薑元奕被她的問題問得不明所以,想要安慰她放寬心,便也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於是,蔣熙熙的心反而更痛了起來。

她對他的喜歡,難道就是仗著他的溫柔而害他受傷害嗎?那她這樣的喜歡,怎麼配算是喜歡?

五、你該不會沒追上吧?

事態發酵得迅速,高層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果斷選擇維護粉絲而開除蔣熙熙。

她隻是一個廚房人員,如何敵得過萬人血書的力量。

隻不過,這個決定還沒通知蔣熙熙,就已經被她無意聽到耳朵裏。其實那天以後她本就要走,所以擅自來到訓練室想要與薑元奕道別。

蔣熙熙才走到訓練室門口,就聽見薑元奕正在跟高層吵架。

“明明這件事裏,蔣熙熙就是受害者,你們不維護她,還要開除她?”

“你為什麼非要維護一個做飯的?你難不成還想跟她談戀愛?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你現在可是世界冠軍!”

“世界冠軍是我靠著我的雙手打出來的,而不是這些粉絲給我捧出來的!”

“你能不能帶點腦子?我告訴你,合同上的規定很清楚,職業期間是不能談戀愛的。而且現在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身份不同了,即便是談,也要找影響力和你一樣大,能強強聯合為公司牟利的對象!”

“你瘋了吧?這是競技場,不是娛樂圈!”

蔣熙熙覺得他們聊的話題實在讓她頭疼,後麵的話不聽也罷。其實自打那件事過後,她就已經考慮清楚了,自己因為一廂情願的喜歡而想方設法靠近他,可事實上帶給他的卻是一次次真實的傷害。如果喜歡一個人會帶給對方那麼多困擾,那麼,她努力讓自己不喜歡好了!

收拾行李前,蔣熙熙將自己的獨家醃製秘訣全都傳給了廚房阿姨。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阿姨其實早已由衷地喜歡起這個勤懇熱心的小丫頭,忍不住插嘴道:“熙熙,你都付出了這麼多,總不能這麼說走就走了,總要找小薑要個說法吧?這樣算個什麼事嘛。”

蔣熙熙錯愕,呆呆看著阿姨問道:“阿姨你也知道我喜歡他?”

“不然呢?就你那給他端茶送水的殷勤樣,誰看不出來嘛。”

蔣熙熙其實不喜歡這種說法,聽著就非常像某種倒貼性質的追求者,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她總覺得自己和小薑相處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之間的天平早已平衡。

蔣熙熙有點負氣,也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小薑。全世界都覺得他們不般配,那索性就不般配好了!

打定主意後,蔣熙熙訂了票就殺回了故鄉。

蔣熙熙推開自家別墅外的花園大門時,保姆正在清掃院子,見她回來,連忙踩著小碎步上前接行李。

“小姐小姐,你這段日子到底都發生了什麼喲?你的事都上了電視啦,你爸爸正跟全家人開座談會呢!”

果然,蔣熙熙推門走進客廳,沙發上正坐著爺爺奶奶、姥爺姥姥。而她鋼琴家的媽媽正在一邊烹著茶,大導演爸爸正對著投影儀的熒幕分析她和JCL戰隊一幹人等在機場發生的圍堵事件的視頻。

蔣爸爸怒火中燒,恨自己女兒丟人不爭氣,結果一回頭看到正抿著嘴站著的蔣熙熙,剛剛言之鑿鑿的什麼丟人現眼、醜態百出全都卡住。而從小就寵愛她的熙熙媽,見到自己小寶貝,更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連忙拉住她,噓寒問暖道:“熙熙呀,你在外麵是不是受欺負啦?媽媽不知道你喜歡當廚師才逼你去陪我參加鋼琴巡演,還逼你相親,把你逼得離家出走,是媽媽的錯!”

隻有坐在最中央的老爺子,冷著臉將拐杖杵在地毯上,冷哼了一聲開口:“哼,你們到底關注過熙熙沒有?她是離家出走嗎?她是去追求真愛!”轉眼又抬起眼皮看向蔣熙熙,問道,“你該不會沒追上吧?”

六、希望你能找到知己

蔣熙熙自幼就在一家人過分保護的環境裏成長,可她從小都不驕矜,反而很聽話乖巧。所以誰也沒想到數月之前,因為媽媽要求她一起去參與全球鋼琴巡演,她這小丫頭就離家出走了。其實,這不過是蔣熙熙離家出走的契機,真正的原因是蔣熙熙看到JCL俱樂部招人。

她從小學鋼琴、小提琴、芭蕾舞,受足了藝術的熏陶,偏無意間在網上看到網絡大賽而喜歡上了薑元奕,加之他也介紹自己說從小學鋼琴,她便更加覺得兩人莫名地投緣。她沒有談過戀愛,也沒追過明星。她從小跟著導演爸爸去劇組,什麼樣的大明星沒見過,所以她自己也不能解釋為什麼會這樣為他著迷,更大膽到遠赴他鄉,隻想為他下廚。

或許她是知道的吧。那時候蔣熙熙發現了他微博的小號,看到他說因為夢想暫時停下了練鋼琴,又看他常常發博沮喪地說因為食物,自己時常生病而影響訓練。她正巧喜歡烹飪,就鬼使神差地開始鑽研起廚藝,順道還考了個營養師的證,甚至異想天開到覺得他們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她從沒想過,自己一廂情願的靠近,害他如今背負了這樣多的抨擊。

當然,蔣熙熙更沒想過,她那年過七十的親爺爺,竟霸道總裁範不減,在她決定放棄的那刻,強行支配她的決定,擲重金將整支JCL戰隊買了下來,並且還在自家所在的南方城市重建基地。

原班人馬遷移來新基地時,蔣熙熙被爺爺強行安排推著輪椅走新公司的大紅毯。各個部門的經理、選手都是嚐過蔣熙熙手藝的,見她麻雀變鳳凰時,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

誰能想到當初給扣著十塊錢包郵的帽子的小女生,實則是個實力雄厚的大千金?

可蔣熙熙轉了一圈,都沒看見薑元奕的人,細細打聽以後,才知道薑元奕竟比自己還任性,從蔣熙熙離開以後,就交了大額的賠償金,不再打職業了。

蔣熙熙惱得不行,她都拖家帶口、擺出身份來匹配他了,他倒好,說不幹就不幹了?說好的夢想呢?

直到來年,蔣熙熙認命似的跟著老媽去鋼琴巡演,才發現特邀嘉賓竟然是薑元奕。

他穿著黑禮服、白襯衣,光打在側臉上。像是天神落入凡間,修長的手指快速在鋼琴上彈奏,像極了他在網絡大賽上快速敲打鍵盤的樣子。

這樣的反差讓坐在嘉賓席上的蔣熙熙莫名“撲哧”笑了出來,笑得甚至有點鼻酸。可她還來不及悲春傷秋,感歎命途多舛,他已經一曲彈完,輪到她上台彈奏。

她潔白的羽毛裙纖塵不染,像極了去年她遠赴北方時遇見的那場純白的鵝毛大雪。薑元奕本要下台,卻在認出蔣熙熙的一瞬間,又轉身坐回了鋼琴前。

她被他尋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搞慌,用唇語對他說:“你幹嗎?快下去。”

他明明聽懂了,卻裝作不懂,見她遲遲不坐到他旁邊,便一把將她拉過去,然後彈起了《夢中的婚禮》。這首曲子簡單,他卻一次次將頻率加快,不過這好像難不倒蔣熙熙,她的手雖然沒他的漂亮,但這個旋律她太好掌握,一場旗鼓相當的較量完美謝幕。

結束後,蔣熙熙憤憤瞪著他,剛想凶一句,卻看見他的雙眼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笑得別有深意。

從前她隻覺得他的眉眼生得好看,如今看過去,隻覺得那雙深深的眼窩裏埋藏的竟是那樣繾綣的深情。

她有些癡迷,剛剛要脫口而出的憤怒之詞,再開口時已經變了味道。

“你的雅興我欣賞不起,希望你能找到知己。”

她分明是在埋怨他剛剛故意加快頻率的演奏,偏巧聽在他耳朵裏,更像是怨氣滿滿的小女生撒嬌。

“那我下一次要去哪兒才能找到你?”他衝著她挑眉問道。

她的臉頰唰地一下躥紅,結巴道:“誰……誰是你的知己?”

他閉口不答,若有所思地微微皺眉,似自言自語地接道:“蔣熙熙曾經對我說過她的秘密,她一直都想當薑元奕之妻。”